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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現(xiàn)下沒能忍住,逗弄得狠了。白色的蠟燭燒了一半,燭淚滴在石桌上,火光明明滅滅,不甚明亮。景硯站起身,并不費什么力氣就將喬玉整個人抱起來,同以往不大一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喬玉衣服下的肋骨。喬玉最近瘦了許多。這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他自幼嬌慣,現(xiàn)下這么熱,既沒有冰盆也沒有瓜果,吃不下飯,也不太睡得著覺,怎么不會瘦?景硯朝西邊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輕聲安慰喬玉道:“其實我也有禮物要送給小玉的?!?/br>喬玉哭得說話都斷斷續(xù)續(xù),“您,肯定又是騙我的,糊弄我,想讓我別哭。”景硯的手撫著喬玉圓圓的后腦勺,伸腳踢開了一扇門,向里頭走了幾步,半蹲下來,懷里還攬著個小哭包,一只手捂著他的后腦勺,防止喬玉不安分動彈的時候撞著腦袋,翻找著前些時候收拾太清宮找到的東西。喬玉拿景硯的衣服抹著眼淚,卻還忍不住偷偷歪著身體,朝那邊看過去。他瞧見景硯拿出一個圓圓的東西,黑乎乎的,看不清模樣,又吹亮了火折子,伸入了那里頭點燃了火油,揭開上頭覆蓋著的那層薄紗,周圍忽然就亮了起來,一片璀璨的光彩,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那是一盞玻璃燈。四周是斑駁的彩色玻璃拼成的畫,似乎是個女人的模樣,金色長發(fā),碧綠眼睛,嘴唇鮮紅,皮膚雪白,與大周朝的中原人很不同。喬玉膽子小,第一眼看過去差點以為上頭畫了個妖怪。不過玻璃燈盞太漂亮了,喬玉沒忍住誘惑,眼巴巴地望了過去,伸手朝景硯去要,連哭都忘了。景硯把他放下來,將玻璃燈送過去,道:“這就是你心心念念著的玻璃燈,喜不喜歡?前幾日收拾出來的,典給署送的燈油統(tǒng)共也沒多少,我放了些進(jìn)去,正打算送給你,不過現(xiàn)在就算我給你道歉,好不好?”這是西洋一百多年前傳過來的稀罕東西,因為大周早就閉鎖海關(guān)碼頭,玻璃又易碎,現(xiàn)在已經(jīng)剩不下幾件了,連原先東宮里也沒有。只有元德帝宮里才擺了幾個玻璃物件,喬玉瞧不見,只聽身邊陪著太子的小太監(jiān)形容過有多漂亮珍奇,好奇了好久。而這一盞大約是很久前就被囚禁在這里頭的皇子皇孫留下來的,景硯找到的時候,幾乎都被灰塵蓋滿了,也因為如此,才沒被旁人發(fā)現(xiàn)。喬玉喜歡極了,還打著小小的哭嗝,仔細(xì)地摸著透明冰涼的玻璃燈壁,還有上頭的畫,他問道:“為什么要閉鎖海關(guān)碼頭?這么漂亮新奇的東西,不就瞧不見了嗎?”景硯隨口應(yīng)答了一句,“因為他們害怕。”喬玉聽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有了喜歡的、珍奇的東西,還是太子送給他的,方才的委屈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可才跨出了門檻,喬玉正小心翼翼地下臺階的時候,景硯又和拎小雞一樣揪住了他的后脖子,將他拉到了離石亭不遠(yuǎn)的地方,撥開眼前的荒草,里面長了滿滿一片的鈴鐺草,是喬玉今天送給景硯的十倍也不止。因為就在石亭邊上,喬玉反而從來沒在這里找過。“才開始是想瞞著你,不讓你多吃的,”景硯看著喬玉立刻掙脫了自己的手,捧著燈盞,哼哧哼哧地朝那邊跑過去,“不過現(xiàn)在是送給小玉的禮物了?!?/br>喬玉朝后扭過臉,心里隱約明白過來,正是因為還有這么一塊地方,太子殿下方才才會那樣逗弄自己,吃掉了自己送給他的鈴鐺草。他笑得很甜,連小梨渦里都仿佛盛滿了糖水,用力地點了頭。景硯也笑了,喬玉對他的不一樣有多少?他對喬玉的不一樣又有多少?他都想知道。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哭了嗎?小玉:哭了哦!太子:玩大了……小玉正在漸漸融化太子的心,這一章不甜嗎?甜!第11章阿慈收完了雙份禮物,又小心地摘了幾個鈴鐺草后,喬玉總算安分下來,老老實實坐在石凳上,等著今日的晚膳。這是喬玉期待已久的飯菜,可是打開食盒,瞧到里面的菜色就愣住了,只有兩碗米飯,分量也少,一碟干巴巴沒有油水的青菜,外加一碗清水煮豆腐,連蔥花都沒放。從顏色氣味來看,大約是昨日的剩菜?,F(xiàn)在還是夏天,飯菜的時間放不長,昨天的菜留到今天,早就變了味道,勉強(qiáng)都不能入口,比那些干糧的還難吃。這是宮里暗地里的規(guī)矩,誰不得寵,上頭的份例都被克扣下來成了油水,不僅從太府監(jiān)要不到好東西,甚至連飯菜都是旁人剩下的,難以下咽的。喬玉一直待在東宮,天真童稚,宮里的規(guī)矩一概不知。景硯面色不改,他端出兩碗米,將炒青菜和清水豆腐都放在了喬玉的面前,又吹了吹火燭,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仿佛味道沒什么不對。喬玉懷里摟著玻璃燈,看著景硯的動作,仿佛受到了鼓勵,伸出手呆愣愣地扒了兩口飯,就再也塞不下去了。他原先一直是委屈著的,只是因為有個過幾天就可以去御膳房拿好吃的的念頭像是胡蘿卜一樣吊在眼前,勉強(qiáng)還能撐住,現(xiàn)在一下子就不行了,難過地“吧嗒吧嗒”掉眼淚。他的眼淚那樣多,方才已經(jīng)哭了那么久了,沒多一會就打濕了小半張桌子,順著石桌上凹陷的花紋,慢慢浸到了景硯這邊了。景硯沒去哄他,離他有大半張桌子那么遠(yuǎn),目光平淡而冷靜,隨意地落在他的身上,方才送玻璃燈的溫柔卻全然消失不見了,仿佛從不存在一般,“小玉,覺得委屈了嗎?后悔了,想要,”他頓了頓,聲音又輕了幾分,“離開了?”樹影繁密,燈火幽暗,遮住了大半個景硯,他仿佛整個人沉身于黑暗了。喬玉聽了這話,偷偷抹眼角的手一怔,眼里地順著臉頰往下淌,落在碗里的米飯上,周圍只有這細(xì)微的聲響。這與他平時不同,要是真的覺得難過了、傷心,反倒不會哭的有多厲害,而是一言不發(fā),抱著膝蓋,將臉埋進(jìn)去,不讓別人看到自己,慢慢地蜷縮成一團(tuán),后背的脊骨稍稍凸起,被烏黑的長發(fā)遮住了,瞧起來又沉默又可憐。方才還只是難過,現(xiàn)在卻是真的傷了心。景硯放下了筷子,他起了身,站在原地,難得躊躇了片刻,卻沒有動。夜風(fēng)簌簌,吹過枝頭,燭火不住地?fù)u搖晃晃,喬玉那邊一會明亮,一會黑暗,他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表達(dá)自己的心意,沙啞的音調(diào)伴著止不住的哭嗝,他一字一句地說了心里想著的,“飯菜,一點,一點也不好吃,很討厭,我是覺得難過,可沒想過離開。來這里之前,我什么都想過,也想過被人發(fā)現(xiàn),可能就死了。但我還是想來陪著殿下,一同生,一起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