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宸是例外，一個辛勤地幫忙收拾大廳中的一片狼藉，以及給同學(xué)們端茶送水，一個靠在陽臺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陸一宸不間斷的抽煙，其中意味只有衛(wèi)星能懂。

    她將手里的一應(yīng)活計放下，洗了手，走向陽臺。

    這處陽臺頗高，能將遠(yuǎn)近景色盡收眼底。

    此時正是午后，日頭徐徐西落，金燦燦的陽光收斂，邊緣暈出一圈橙紅。左邊是繞著煙云的高樹，右邊是茂密蔥蔥的竹林。前方有一潭被草木三面環(huán)繞著的湖水。陽光投射其中，映出滿目粼粼。

    陸一宸看著這等美景，一根接一根地抽。

    旁邊的煙灰缸里已經(jīng)堆了半邊煙頭。

    衛(wèi)星猶豫著停在門旁，望著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微微發(fā)怔。

    濃烈的煙草味飄過來。

    她被嗆得輕輕咳嗽了一下。

    陸一宸有所覺察，抽煙的動作頓了一頓，但終究沒有回頭看她，也沒有掐滅煙，挺著筆直的脊背眼望前方，一根一根抽得很兇。

    衛(wèi)星有些擔(dān)心，掩著口鼻走過去，探頭望他。待見到他的狀態(tài)時，不由嚇了一跳。

    他面頰蒼白，滿頭是汗，額角青筋輕輕跳動，目光顫抖得厲害，正是毒癮將發(fā)作的前兆。

    衛(wèi)星挨過去，小心翼翼道，“陸一宸，要不我們先回去？”

    他幾乎將煙草咬碎在齒間，好一會兒方抑著聲音道，“撐得……住。你出去，對……身體不好?！?/br>
    衛(wèi)星沒有出去，反而慢慢又走近了，與他并肩站在一起。

    “陸一宸，我給你唱首歌吧。小時候聽別人唱過幾次，可能有些跑調(diào)，你別嫌棄。”

    他拿煙的手捏得更緊了，“小星……”

    衛(wèi)星按著陽臺上的圍欄，忍著嗆嗓子的煙味，已開始輕輕地唱：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芬芳美麗滿枝椏

    又香又白人人夸

    讓我來將你摘下

    送給別人家

    茉莉花~呀~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

    滿園花香香也香不過她

    我有心摘一朵戴

    又怕旁人笑話

    我有心摘一朵戴

    又怕來年不發(fā)芽

    ……”

    她的聲音很軟很糯，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此刻輕聲低哼，愈發(fā)溫軟輕柔，像夕陽下的和風(fēng)，像瀉入心田的暖流，

    陸一宸目光的顫抖幅度慢慢地小了，面頰緊繃的肌rou也一點點松緩下來。

    寧采薇等人在別墅里轉(zhuǎn)了大半圈，新奇地看看這，摸摸那，正和季茵茵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邊贊嘆著一邊交流心得。

    經(jīng)過大陽臺時，隱約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兩人又悄悄地退回去，悄悄地擠到落地窗后，悄悄地聽衛(wèi)星在陽臺上為陸一宸唱歌，捂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

    其他女同學(xué)見她們鬼鬼祟祟，于是也跟著過來圍觀，先是好奇，接著驚訝，最后跟著一起捂嘴笑。

    落地窗后圍了好幾層的女生，側(cè)著耳朵好像在偷聽什么。

    男生們遠(yuǎn)遠(yuǎn)見到，心覺奇怪，于是也跑了過來，注意到外面單獨“幽會”的那兩位，沒能忍住，不由哈哈笑出聲。

    衛(wèi)星聽到后面的笑聲，知有人注意到了，羞得耳朵尖都紅起來，不敢再唱下去，也不好意思向后扭頭。

    有她陪在身邊，聽著她的輕聲哼唱，一顆如火般煎熬的心慢慢平靜下來，那陣幾欲涌出的欲望消退了。

    陸一宸深深吐出一口煙，將煙頭掐滅扔在快要滿溢的煙灰缸內(nèi)，抬手拭凈額頭汗水，“小星，我們回去吧。”

    見他們要轉(zhuǎn)身，圍在玻璃窗后的同學(xué)們怕被抓包，忙哄笑散開。僅有幾個相熟的等著揶揄他們，“哎喲，這可是班級集體活動，你們兩個倒過起了二人世界?！?/br>
    “小星，今天我和陸一宸過生日，你只唱給他聽不好吧?！?/br>
    “嫂子，你這樣就太偏心了，我們抗議。”

    “再來一遍，小星星再唱一遍。”

    ……

    衛(wèi)星羞得不敢抬頭，抿緊唇，直往陸一宸身后躲。

    陸一宸護(hù)著她，“好了，柿子別老撿軟的捏，有什么要求沖我提?！?/br>
    “那好啊，小星星不唱了，你來給大家唱一首。”

    “唱歌就算了吧，我不太熟練?！?/br>
    “看吧看吧，你這柿子我們根本捏不動?！?/br>
    “我可以給大家彈一首鋼琴曲?！?/br>
    “我靠，宸哥你連鋼琴也會彈？兄弟我一直以為你只是打架在行，呃，學(xué)習(xí)可能也在行……宸哥，我覺得有必要對你進(jìn)行一次摸底大調(diào)查。”

    “呵呵，滾！”

    陸大佬將親自上陣演出，要彈奏一首鋼琴奏鳴曲。別墅內(nèi)外的同學(xué)們得知此事，匆匆從各個場地趕回，聚到大廳圍觀。

    彈鋼琴與學(xué)跆拳道不同。

    跆拳道注重的是動作和力量，要求動作快，力量大，擊打準(zhǔn)確，除了強健的體魄外，需要的是極為冷靜與理智的頭腦，是內(nèi)斂向，心要剛硬。

    鋼琴除了嚴(yán)格的動作控制外，還需要直率而充沛的情感表露，是外放向，心要柔軟。

    這兩個項目在某種程度上說，是背道而馳的。

    陸大佬在跆拳道方面有相當(dāng)不錯的造詣時，竟然還能彈得一手優(yōu)美的鋼琴曲。

    高二一班的同學(xué)們也是目瞪狗呆了。

    不過，同學(xué)們馬上就清楚了其中緣故。

    因為陸一宸坐到鋼琴面前的一剎那，整個人變得柔和了，眼尾挑起一抹溫情，就像冷硬的冰川融化成溶溶的水，是與往日全然不同的形象，如同一個頂天立地的冷硬男人眨眼間變成了文藝青年。

    一眾男生內(nèi)心一群神獸奔騰過，臥槽槽，這么溫油的男生一定不是那個有張閻王臉的陸老大。

    陸一宸眼里含著柔柔的笑，連說話聲都變得輕而溫潤，“這支曲子本來是只彈給一個人的，既然大家有興趣，那就一起聽吧?！?/br>
    同學(xué)們中間起了哄笑聲。

    這支曲子是彈給誰的不言而喻。

    趙慕等人不由分說地將衛(wèi)星推上臺，哈哈地笑，“嫂子，宸哥這是向你表白呢，你可得認(rèn)真聽著?！?/br>
    衛(wèi)星又羞又窘，局促地站在他身邊。

    陸一宸沒有看她，指尖按上黑白鍵的一瞬間，神情變得無比專注，仿佛身心全在鋼琴內(nèi)，在琴音里。

    稍向前傾身，十指依次按下。

    如風(fēng)輕盈如水溫柔的鋼琴曲潺潺而出。

    他的唇畔輕揚著，眼神很深邃很溫柔，像夜空一般幾乎能將人吸引進(jìn)去，一向冷硬的輪廓變得柔和而迷人，猶如鍍了層寧靜的光。

    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