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刺客蒙著頭與面部，只露出一對眼睛，更因身處黑暗之中，連眼睛是大是小，是何形狀都看不清楚。怕是大白天站在他面前，都未必認得出來。

    若非今夜提審的犯人十分重要，是現(xiàn)任東廠督主點名要審的，他必定不會輕易放過刺客，而會親自帶隊去追擊，定要設法將此人擒獲不可！

    剛剛在鎮(zhèn)撫司門口的那一回被刺經(jīng)歷實在是讓丁昊穹很不痛快，雖見楚英笑臉相迎，他反而更覺煩躁。

    “刺客竟敢在鎮(zhèn)撫司門口行刺本官，可見你們平日守備之松懈！要是這樣膽大妄為的人再多幾個，豈不是連獄都能劫了？”

    楚英心中冷笑一聲，咱們這南鎮(zhèn)撫司雖然有衛(wèi)兵值夜巡邏，警戒得是咱們司里，可不是大街上。丁大人您帶著一幫子錦衣衛(wèi)，深夜里氣勢洶洶地出現(xiàn)，怎么也輪不到南鎮(zhèn)撫司來保護您吧？

    再且說了，即使有這么多錦衣衛(wèi)在場，不也一樣沒唬住人家，人家照樣對您出手么？唯一可惜的是沒有成事?。?/br>
    腹誹歸腹誹，楚英又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便只是帶著笑點頭，口稱：“大人訓斥的是。”

    又拍著胸脯保證南鎮(zhèn)撫司內(nèi)看守嚴密，尤其是監(jiān)房，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值守并巡邏，絕無可能讓人劫了獄的！

    丁昊穹方才遇刺已經(jīng)耽誤了不少時辰，訓斥楚英只是眼前正好有個人讓他出口悶氣，又不是真的要來突擊檢查牢房的守備情況，楚英笑臉應承，他一時半刻挑不出毛病，又不想再多耽擱，便重重冷哼一聲，大步向監(jiān)房方向走。

    楚英跟在后頭，心里估摸著拖過這么些時間，那三人應該是藏妥當了，獄吏也有時間回到值房，裝出副一切太平的樣子來了。

    -

    莫曉躲進牢房，仍覺不放心，探頭向外望了一眼，回身便在牢房里四處搜尋視線死角，或是燈火照不到的暗處。

    邵望舒卻是既來之則安之，在牢房里東看看西望望后，苦笑一聲：“京師里又少一個我沒到過的地方了。”

    聞言莫曉不由好笑，但轉(zhuǎn)念一想，她穿越來之后，京師內(nèi)各處特殊些的地方，她也去過不少了?；蕦m里呆過了，東廠住過了，連妓館都去逛過，如今還添個南鎮(zhèn)撫司牢房。

    她看了眼邵望舒，發(fā)現(xiàn)他還帶著襆頭，意識到她自己也是如此，兩人都衣冠齊整，哪里像是在獄中關了多日的牢犯樣子。

    她推推邵望舒，接著便摘下自己的襆頭，把頭發(fā)抓抓亂，再一想，索性拆散了發(fā)髻，讓頭發(fā)披下來，再把直裰下擺拎起來，像是擰毛巾似的擰緊，再松開，便是皺巴巴的樣子。

    邵望舒見她這么一弄，頓時狼狽不少，也跟著依樣畫葫蘆。

    但莫曉一轉(zhuǎn)眼瞧見楊如意，不由皺眉發(fā)愁。

    莫曉身材削瘦，又穿著束胸背心，平日為掩飾自己身材，更是一直都穿著寬松肥大的直裰。這么一副披頭散發(fā)，衣衫皺爛的模樣，若在配上悲切哀愁的神情，便活脫脫是一個倒霉落魄的小文官了。

    可楊如意卻不同，她穿的是一身便于行動的窄袖胡服，卻在胡服的袖口與衣襟處有著精致的杏黃色滾邊，還用同色長巾纏著那一把細腰。

    這樣的裝扮雖顯得英姿颯爽，干凈利落，卻一看就是個女子，即使把她的頭發(fā)解散放下來都不像個男人。而且這樣的胡服短打，即使解去束腰長巾，她這樣的裝扮也完全不像個坐牢的官員。

    邵望舒見莫曉發(fā)愁，順著她目光看過去，也反應過來了。他撓了撓頭，接著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辦法，將自己外袍脫下，遞給如意，示意她穿上。

    夏季剛過，今年的天氣又熱，邵望舒脫了外袍，身上便只剩下月白的絲質(zhì)中衣。但他生性豁達，對此倒也不是太在意，反而朝楊如意咧開嘴笑了笑。

    楊如意頗為感激他，但見他只剩貼身中衣，又覺幾分羞赧，側(cè)過頭去，視線避開邵望舒，只將他的外袍接過來，轉(zhuǎn)身背對他披上，低頭束帶。

    莫曉見這問題解決，舒了口氣。

    忽然聽見外間腳步聲響，隨之是楚英說話的聲音，明顯比平時要響亮，言談中稱呼對方為丁大人，想是為了提醒他們，那個什么丁指揮使來了。

    莫曉四處看看是否還有什么破綻，瞧見她與望舒的襆頭還在墻角的破被褥上放著，趕緊拾起來塞到褥子下面，忽覺手掌外側(cè)一痛，不知被褥子下面什么尖銳之物刺了一下。她急忙縮手，同時放下褥子蓋住襆頭。

    她側(cè)轉(zhuǎn)手掌看了看，發(fā)現(xiàn)掌緣被刺破了一道口子，牢房里火光昏暗，看不清傷口情況，但顯然傷口頗深，血不斷地從傷口淌出來，順著她的手掌流下，一滴滴落在地上。

    她用寬大的衣袖裹住手掌，按住傷口，回頭看向邵望舒與楊如意。

    楊如意雖然穿上邵望舒的外袍，但她的個子比他矮了一個頭，衣袍的下擺直拖地面，一看就不是自己的衣裳。

    耳聽著丁昊穹等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莫曉顧不上處理手上傷口，拉著如意讓她到墻角的破褥子上坐下，把袍擺拉上膝蓋，皺巴巴地堆在腿上，看起來便沒有那么長了。

    莫曉自己也靠著如意坐下，繼續(xù)用左手按緊傷口。邵望舒則在褥子另一頭靠墻坐下。

    三人剛坐定，便聽見近在咫尺的丁昊穹的聲音：“人犯呢？”

    “大人請這邊走，就在這間了?！豹z吏應道。

    一路上過來的牢房大多關了三四人，丁昊穹要提的人犯正在倒數(shù)第二間牢房，本來關著三人，再加上給莫曉他們讓出牢房的兩人，頓時顯得有些擁擠起來。丁昊穹微覺詫異：“怎么這間關了這么多人。”

    他看了眼相鄰的牢房：“這間怎么只關了三個？”

    雖然莫曉坐在陰影中，又披散著頭發(fā)掩住了大部分面孔，被丁昊穹的視線掃及，仍不免心跳快了幾分。

    “大人有所不知?！豹z吏解釋道，“這間的犯人與那間的有些舊怨，關在一起便爭個不休，實在吵人，這不是為了把人分開么?！?/br>
    丁昊穹走近牢房的門，冷聲道：“是哪一個喜歡多嘴吵鬧的？過來！”

    莫曉心跳更快，這個指揮使也管的太寬了吧？牢犯吵鬧也要教訓？

    莫曉與楊如意都是女子，邵望舒哪能讓她們?nèi)シ鸽U，當即雙手按膝，就要起身過去。

    楚英見狀大驚，急忙道：“大人您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