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預(yù)先訂位？”

    “沒?！?/br>
    “那是樓上雅間入座還是樓下用飯哪？”

    “樓上還有房間么？”莫曉口中應(yīng)付著伙計，眼睛緊緊盯著門口。

    “有??！二樓頭一間便空著，客官樓上請?！?/br>
    “從那間能瞧見街上么？”

    “能??！朝東大窗，可不光能瞧見街上的光景，從窗子望出去能看得老遠呢，能瞧見天壇、安國寺，藥王廟……那都是京師盛景??！”伙計舌粲蓮花，一口氣報出一連串京師名勝，想是平日說慣了的。

    莫曉卻只是左耳進右耳出，壓根沒聽進去，她順著樓梯往上走了兩三級，不見那漢子跟進來，才稍許松了口氣。

    伙計見她頻頻回頭，有些奇怪：“客官是等人來么？”

    “沒別人了。”莫曉一回頭，差點迎面撞上要下樓的人，急忙打腳站住。

    “閑人回避——”樓上下來一群人，口中呼喝，皆兩人并行，清一色窄袖束腰補子曳撒，高幫烏靴，腰間佩刀，面沉如水。

    莫曉進出宮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看這服色便知是東廠干事。樓梯本就不寬，這么兩人并行，她只能回頭向下走，避在樓梯下等這幫人離去。

    酒樓大堂本來最是熱鬧，酒客食客交杯換盞，高談闊論，笑聲不斷。然這幫人一轉(zhuǎn)過梯角，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樓下大廳里喧嘩的高聲便一下靜落下去，整個大廳竟無人再敢出聲。

    少時一人下樓，前呼后擁中的那人一襲玄青團領(lǐng)錦袍，腰系翡翠絳鉤，長眉秀目，面如冠玉，渾身上下卻彌漫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督公！這么巧！出宮辦事么？”莫曉吃驚不小，急忙行禮，心里嘀咕怎么到哪兒都能遇見他？出宮也能碰上，簡直是太不巧了啊！

    他毫無與她搭訕的意思，見她行禮也只朝她看了一眼，便要從她身邊過去。

    莫曉忽然心中一動：“督公請留步，下官有事相詢?！?/br>
    芮云常停步，略顯意外地望向她。

    “下官回家途中發(fā)現(xiàn)有人暗中跟隨?！?/br>
    芮云常輕輕挑起一邊眉毛，等她說下去。

    莫曉見他沒有接話，只能自己說下去：“不知此人是否是東廠的……”

    芮云常淡聲道：“東廠的人真要‘暗中’跟著莫太醫(yī)，莫太醫(yī)是不會知道的?！?/br>
    莫曉半信半疑，也不知他這么說是不是在給自己手下掙面子，但她也不可能追著他問?。?/br>
    芮云常嘴角微掀，掠她一眼，嘲諷道：“莫太醫(yī)會怕東廠查你，是因為做了什么虧心事么？”

    莫曉無奈嘆口氣，看來原身真的是卷入什么事情中去了。但就算是有，也是原身做的，不是她啊！

    眼前的芮公公雖然態(tài)度冷淡，語氣嘲諷，但也不是完全說不上話的，她既然已經(jīng)開了口，索性就多問幾句：“下官還有一事相詢。”

    “說。”

    莫曉壓低聲音：“事關(guān)惠妃娘娘……”

    他舉起一手制止她再說下去，盯著她看了數(shù)息，轉(zhuǎn)身朝樓上而行。

    莫曉跟上他，進入二樓第一間雅閣，他回頭吩咐隨行干事留在外面，守著走廊前后段，不許閑雜人等靠近，隨后雅閣的門在她身后關(guān)上了。

    芮云常撩袍坐下，莫曉十分自然地在他對面拉開一張椅子跟著坐下了。芮云常眉梢微微一動，卻沒說什么。

    莫曉開口道：“敢問督公可是在追查惠妃娘娘小產(chǎn)一事？”

    “看來莫太醫(yī)也不是什么都忘了的?！彼Z氣譏諷，并未正面回答她。

    莫曉搖頭：“并非督公所想的那樣。下官很想找回過往記憶，娘娘之事是偶然向?qū)m人打聽到的?！?/br>
    他一付并不相信的樣子漠然望著她，莫曉也就只管自己接著往下說：“下官今日查找太醫(yī)院的供藥記錄，娘娘小產(chǎn)應(yīng)是六月里的事，但具體是哪一日……”

    “六月初十深夜?！?/br>
    莫曉默默記在心里，打算過幾日等她回太醫(yī)院了查查當晚的記錄。

    芮云常勾起一邊嘴角，帶著一絲笑意：“莫太醫(yī)知不知道那天晚上當值的醫(yī)士是誰。又是誰被召去澄輝殿聽差遣？”

    澄輝殿便是惠妃所居宮殿，莫曉聽他這種口氣，心中已然猜到九成九：“是下官么？”這種時候裝傻也沒用，還不如大家坦率一點，把話講開了。

    “是你?！?/br>
    “除了下官還有誰？”惠妃小產(chǎn)那么大的事，不是小病小痛，不會只有一名醫(yī)士被召去，至少還應(yīng)該有一至二名御醫(yī)在場的。

    “這就是耐人尋味的地方了。”他悠悠道，“娘娘小產(chǎn)時，在澄輝殿的太醫(yī)只有你一個，另一名御醫(yī)是事后才趕到的?！?/br>
    “奇怪了，為何會如此？”

    “這就要問莫太醫(yī)了?！?/br>
    莫曉皺眉苦思，卻怎么也回憶不起當時情形，原身的記憶就好從來都沒存在過一樣！

    芮云常推椅起身：“莫太醫(yī)沒什么事情要說了吧？”

    莫曉跟著起身：“今日那個跟著我的人真不是東廠的？”

    他笑了笑：“真不是?！?/br>
    莫曉走到窗前，往下瞧去，那灰衣漢子仍在街對面蹲著，她只要從門口出去就又會被他盯上。

    雅閣的門吱呀一聲，莫曉回頭一瞧，芮云常已經(jīng)出了雅閣，往樓下去了。

    她急忙追出雅閣：“督公，可否順路帶下官一程？”

    芮云常并不停步，亦不回頭，只冷冷道：“我回宮。”

    莫曉笑得燦爛：“正好順路！”

    -

    盡管芮云常從頭到尾沒有點過頭，也沒有說過一個好字，莫曉還是打定主意要跟緊他，無論如何都要蹭上一段順風(fēng)車才行！

    她緊隨芮云常下樓到了大堂，特意站在門內(nèi)那漢子所在位置瞧不見的視線死角，預(yù)期中會有馬車駛來，誰知卻見一乘青呢暖轎抬到了門口！

    莫曉頓時就傻了眼，這還怎么蹭車??？

    隨行打起萬壽紋棉轎簾，芮云常弓身上了暖轎，待他坐定，轎簾垂落，這就要起轎走人。

    莫曉一咬牙，沖向暖轎邊。

    隨行的番子那容她沖到轎前，當即兩人上前，伸臂如門閂一般攔在她面前，沉容低喝：“不得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