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俱往矣

    雪妃催車疾馳，穿過數(shù)重云層，已不見了皇帝與冥殿龍犀的蹤影，正驚急萬

    分，忽見高處飛來一條人影，正是小玄，忙驅(qū)車掠去接應(yīng)。

    小玄冉冉降下，穩(wěn)穩(wěn)落入車中，神采風(fēng)骨赫如天人。

    母女倆心中詫訝，一時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雪妃歡喜無限，顧不得母親瞧著，一頭便撲他懷中，緊緊摟住。

    小玄心中感動，輕拍其背，笑道：「好了，沒事啦！」

    百寶娘娘見他衣袍輕飄，焦枯盡去，已完全歸復(fù)當(dāng)初的輕柔細(xì)白，這才知曉

    是件寶物，悄忖：「難道他身上的袍子是無上之寶，竟能為他擋住那魔物的惡焰？」

    雪妃喜極低泣，嬌靨貼在他胸前又蹭又吻，好一會才驚覺母親在旁，忙從男

    兒懷里起來，再朝他身上細(xì)看，未見有甚明顯傷處，噙淚笑道：「怎樣才擺脫那

    魔物的？」

    「有高人相助，幫我把它帶走了！」小玄簡單扼要道。

    百寶娘娘半信半疑，只覺越發(fā)看不透他，道：「你且仔細(xì)感查，瞧瞧身上可

    有哪里不妥？那魔物的火焰歹毒之極，切莫大意?！?/br>
    小玄只覺心明眼亮，精神異樣振躍，張臂笑道：「真好好的！」

    雪妃合掌暗禱，心道：「定是陛下痛改前非，感動上蒼，方得神明相助化險

    為夷！」

    「我們快去尋元帥，趁亂突圍！」小玄道，從雪妃手里接過炎龍鞭，驅(qū)車朝

    地面飛馳而去。

    接近地面，此時天已微亮，瞧得分明。三人從空中望落，見云州軍已潰，正

    四下退散，皇朝軍的殘部卻給熊熊大火困住，行進極緩，仍然難以突圍。

    小玄一陣頭痛，心忖：「若是修煉中人，掐個避火訣自然不難，可這數(shù)萬軍

    士又如何過得去？」

    百寶娘娘道：「尋個落腳之處，待我祭法召雨，看看能否把這場大火滅了?！?/br>
    小玄應(yīng)了一聲，正要覓無火處下去，忽聞空中傳來一個清脆叫聲：「隨我來！」

    三人抬頭望去，見高處翩然落下一姬，面覆薄紗，身后赫然盤旋著五條通體

    晶瑩的白色大龍。

    「咦？是北海的冰龍！」百寶娘娘輕聲道，盯著五條白龍，心中甚詫：「冰

    龍仍上古靈物，今已甚罕，怎么一下子來了五條？」

    小玄一眼便即認(rèn)出，那女子正是逍遙郎君三姬當(dāng)中的龍九公主，心中奇怪：

    「她怎么會在這里？」

    旋見龍九公主引著五條冰龍在戰(zhàn)場上空來回馳翔游曳，五條冰龍噴晶吐瑩，

    化做瓢潑大雨，片晌之間，便在大火中澆出一條寬闊的通道來。

    地上的皇朝軍歡聲雷動，萬千將士沿通道迅速突圍。

    百寶娘娘轉(zhuǎn)目望向小玄，「崔公子，那馭龍仙子可是你的朋友？」

    「是我兄弟的姬妾?！剐⌒?yīng)，驚喜交加地朝龍九公主遙聲叫道：「多謝公

    主前來相助，在下感銘于心，日后再登門拜謝！」

    「不關(guān)奴家的事，是我家公子的意思?！过埦殴鞯馈?/br>
    「不知少門主現(xiàn)于何處？」小玄高聲問，卻見龍九公主擺了擺手，領(lǐng)著五條

    冰龍朝遠處去了，轉(zhuǎn)眼無蹤。

    雪妃素知皇帝喜好交結(jié)八方，迎圣臺上就供養(yǎng)著許多奇人異士，并無太多驚

    奇；百寶娘娘卻是愈來愈訝，只覺這個玉京來的少年處處透著邪門，暗疑他是否

    真是靈寶宮門下。

    小玄馭車向地面馳去，沿著皇朝軍進行的方向徐徐飛行，尋找載著程兆琦的

    車子。

    過沒多久，雪妃忽指著右下方喜道：「爹爹的車子在那里！」

    小玄循指望去，果見一隊將士圍著輛車子，正紛紛朝空中張望呼喝。

    雪妃奇道：「咦，他們怎么不走了，都盯著這天上做什么？」

    小玄當(dāng)即驅(qū)車去飛，赫見有人張弓搭箭，似乎要朝這邊射過來。

    百寶娘娘提聚真氣，朝底下喝道：「莫慌，是我！」

    旋聞下方有人高聲叫道：「別放箭，是帥夫人！」眾將士這才紛紛放下兵刃

    弓箭。

    小玄把車降落到地，見一將踉踉蹌蹌朝這邊奔來，正是功曹參軍奚舜卿。

    百寶娘娘趕忙下車，迎上前去，道：「奚將軍，你受傷了么？」

    「末將該死！」奚舜卿叫道，捂著腹部突朝她跪下。

    百寶娘娘面色微變，驚道：「怎么了？」轉(zhuǎn)頭朝載著夫君的車子望去，見旁

    邊還倒著好些軍士，一顆心猛然懸了起來。

    「末將無能，守護不力，元帥適才被人劫走了！」奚舜卿喘息道，突爾一抹

    血漿嗆出口來。

    百寶娘娘同雪若齊「啊」了一聲，母女倆快步走向車子，掀簾望進去，果見

    廂內(nèi)空空蕩蕩，程兆琦已沒了蹤影。

    奚舜卿捂腹跟到車旁，滿面愧色。

    「啊，燈還在！」雪若低呼一聲，卻是瞧見了插在廂壁上的回天燈，上車把

    燈摘了下來。

    「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人劫走元帥的？」百寶娘娘沉聲問，面無血色。

    「是個女子，兩只眼睛極是奇異，里邊似有黑色的火焰在躍動，身手十分了

    得，我們根本截不住她！」奚舜卿喘息不住，嘴角不斷有血溢出。

    「是她！」小玄同雪若異口同聲叫道。

    「那女子臨走前曾拋下一句話，說是若想救人，便帶火皇珠到南海黑焰島去

    尋她！」奚舜卿道。

    百寶娘娘轉(zhuǎn)望向小玄。

    「珠子不在了，已經(jīng)交給那個引走龍犀的高人了！」小玄握拳道，心忖李不

    行蹤不定，這會又引著冥殿龍犀，多半是走得極快極遠，只怕一時之間找不到他。

    「即便是有珠子，那幫人也不會放過元帥的……」百寶娘娘嘆道。

    「奚將軍，那女人是往哪個方向去的？」小玄問。

    「那邊！」奚舜卿勉力提臂，指了個方向。

    小玄飛步朝鹿蜀車奔去，方才躍上車子，已見百寶娘娘同雪妃追了過來，也

    一同上了車子。

    「那女人應(yīng)該沒走多遠，快追！」百寶娘娘叫道。

    小玄驅(qū)車飛上空中，循奚舜卿所指的方向疾馳，然而半柱香過去，并無任何

    發(fā)現(xiàn)。

    「不用趕了！」百寶娘娘忽道，「不管我們多快，只要那人改變方向，便無

    法追上。」

    小玄停住車子，沉吟道：「不知那黑焰島在何處？」

    百寶娘娘道：「我曾聽說過這個黑焰島，就在南海深處的某個角落，是冥界

    的地盤?！?/br>
    「那……我們就上那里救元帥！」小玄揮拳道。

    「即便是龍?zhí)痘ue，也只能去了?！拱賹毮锬飮@道。

    「好！」小玄道，「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

    「崔公子?！拱賹毮锬飬s道：「妾身有一事相煩?！?/br>
    「夫人請說?！剐⌒Φ?。

    「崔公子，請你即刻送小女回玉京?！拱賹毮锬锏馈?/br>
    小玄微愕。

    「你曾答應(yīng)過妾身的?！拱賹毮锬锒⒅馈?/br>
    「夫人要孤身涉險么？」小玄道。

    雪若滿面憂色地望著母親。

    「這個無需理睬，妾身自有主意。你只需把小女平安地送回都中即可?！拱?/br>
    寶娘娘道。

    「待救回元帥，在下再送令愛回京?！剐⌒詻Q道。

    雪若默不作聲，她心里自然是萬般想要隨母親去營救父親，卻又擔(dān)心皇帝因

    此耽擱了回宮的時日，左右為難。

    小玄又道：「那黑焰島既為冥界的地盤，只怕敵人甚眾，我們多一個人，就

    多一份力量！營救元帥，也就多一份把握！」

    雪若見皇帝執(zhí)意要親往險地援救父親，其中既因父親是皇朝棟梁，亦多半還

    有自己的原故，心中歡喜甜蜜，兩手捉住母親袖子，輕聲道：「娘，他說得也甚

    有理呢。」

    「此子身手了得，又能役使太古妖魔，倒是個極其難得的強援……」百寶娘

    娘一陣沉吟，又忖眼前情勢緊急，已來不及回師門搬請救兵，自己獨闖敵巢，的

    確毫無成算。

    小玄同雪若滿眼期待地望著她。

    百寶娘娘終道：「走吧，我們先尋村鎮(zhèn)買些干糧與凈水，待到茫茫大海之上，

    找吃可就難了。」

    當(dāng)下三人驅(qū)車南馳，飛過座座山嶺，跨過條條川流，路過一個小村，便進村

    草草吃了頓飯，又買了熟食及干糧帶上，繼續(xù)朝南趕路。

    云州地處極南，鹿蜀車馳速又極快，不到一個時辰，車子已離開了陸地，飛

    入大海之中。

    望著底下的萬頃波濤，小玄忽想起上回同武翩躚前往玄洲虞淵谷之行，心中

    極是懷念。

    /家.0m

    /家.оm

    /家.оm

    他邊駕車邊想：「不知那黑焰島在何處？南海極大，此去恐怕不止數(shù)千里，

    鹿蜀車雖快，多半也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趕回了……」

    接又忖道：「如此一來，只怕許多天都回不了玉京，我這假天子不在迷樓，

    料皇后非但不敢聲張，反倒會設(shè)法隱瞞，只是三、五日甚至十天半月問題不大，

    再長可就難以周旋了，到時皇后麻煩不小，再因此害了我?guī)煾缚删驮懔?，這可如

    何是好？」

    想到此處，一時心亂如麻，卻又不好對雪若母女倆言明。

    雪妃一直擔(dān)心皇帝身上有傷，見他眉心微鎖，悄聲問：「怎么了？可是哪里

    不舒服？」

    小玄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雪妃道：「你可別硬撐著?！?/br>
    小玄望著凝視著自己的玉人，忽爾拿定了主意：「程元帥是水兒同雪妃的父

    親，定然不能不管，既然非得去救，我又何必想得太多！」

    雪若忽問：「娘，你可知曉那黑焰的島的確切位置？」

    百寶娘娘搖了搖頭，道：「我只知大致方位，應(yīng)在南海的最西南處。我們且

    一路尋去，待到那附近，我再去拜訪一個故人，此君久居南海，從他那兒多半能

    打聽到黑焰島的詳盡所在?！?/br>
    南海極大，鹿蜀車不過日行近千里，飛了一天，三人眼中所見，依然盡是茫

    茫大海。

    這一日當(dāng)中，大半是小玄駕車，雪妃偶有替換，輪流喝水吃干糧。待到深夜，

    百寶娘娘生怕他倆太過疲倦，遂接過炎龍鞭，繼續(xù)驅(qū)車趕路。

    小玄同雪妃在后座瞇眼養(yǎng)神，過沒多久，雪妃已靜靜睡去，小玄兩臂枕在腦

    后，懶洋洋地望著滿天星子。

    他這幾日不是奔波就是激戰(zhàn)，心神難得放松，這一安靜，便有些瞌睡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

    他睜開眼，看見了紅色的天空與赤色的大地，到處都是血與火，就連自己的

    身上，都滿是熾熱的烈焰。

    他如立山巔，睥睨八方，目光所及，到處是刀槍劍戟，自天上地下蜂擁而來，

    然他半點未懼。

    他餓極而噬，仙真神佛，妖魔精怪，在他眼中，在他嘴里，皆為螻蟻。

    他就這么痛快淋漓地吃了億萬年。

    他暢極狂嘯，突然，頭頂一陣劇痛，他疑惑地仰起頭，就看見了一個女子。

    那女子一手持劍，一手持令，裳飄帶舞地高懸空中，明明顏傾天地，眼神卻

    是那樣的冷峻無情。

    劇痛遽而蔓延，電般穿心通脊，天地驀爾顛倒，抑或，倒下的只是如山的自

    己。

    雪妃忽然醒來，就瞧見了滿額汗水的皇帝，時而眉心緊鎖，時而咬牙切齒，

    不由吃了一驚，急忙輕輕搖他，柔聲喚道：「醒醒！快醒醒！」

    百寶娘娘回了下頭，繼續(xù)駕車。

    小玄惺忪睜眼，半天沒回過神。

    「可是做噩夢了么？」雪妃輕聲問，心中暗忖：「他從前做的惡事太多，即

    便今已幡然醒悟，心中也是難以安穩(wěn)……」

    忽然間，只覺這男人心里很苦，怕是永世都難以安寧的，不由又惜又憐，伸

    出柔荑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只是做夢，不怕哦?！寡╁崧暫逦?。

    「水兒！」小玄滿面驚喜地抱住了她。

    雪妃睜大的眼睛。

    天子有三宮六院，萬千佳人，自然難免有認(rèn)錯人的時候。

    如在從前，她只會淡然一笑，可這一瞬，她悄然驚覺，心里竟是如此難過。

    小玄瞧定，這才認(rèn)出眼前的玉人并非水若，而是日后的大姨子，趕忙放松手，

    一臉尷尬。

    雪妃瞧瞧他額頭的汗顆，從懷里取出條帕子為他輕輕擦拭。

    帕子帶著淡淡馨香，尚存暖暖的體溫，小玄望著她那柔情似水的眼睛，不覺

    一陣酥醉。

    兩人目光相接，如膠似漆，一時忘了所有。

    雪妃輕俟在他臂膀上，收起帕子，一只手兒在他胸口輕輕捂揉，小玄情不自

    禁地重新抱緊了她。

    雪妃嬌仰起臉，借著星光，貪看近在咫尺的俊顏。

    小玄垂目瞧她，看見了薄暈輕透的臉，看見了微微張顫的唇，還有一雙滿是

    渴盼的眼，心跳如擂。

    百寶娘娘聽后邊靜極，便又回了下頭，猛見兩個貼在一起，正相擁熱吻，心

    頭一震，轉(zhuǎn)過臉去，五內(nèi)如焚地繼續(xù)駕車。

    她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如潮起伏，細(xì)想此前女兒對那崔公子的眼神舉動，

    不禁愈來愈驚：「雪兒向來最是矜持，而今在我跟前，竟然如此不知避忌，可見

    已難以自拔了！我須快刀斬亂麻，否則照此下去，定要惹出禍?zhǔn)聛恚　?/br>
    就在此刻，忽聞一聲嚎叫，聲動萬里，響徹?？铡?/br>
    三人吃了一驚，齊朝車外望去，赫見半邊海面高高拱起，仿佛整個大海都傾

    斜起來。

    「怎么回事？」小玄訝道。

    風(fēng)驟然大了起來，刮得鹿蜀車東倒西歪，百寶娘娘冷目四觀，極力控車。

    「那是什么？看那！看那！」雪妃指著一處驚呼道。

    小玄循指望去，見昏暗的海面浪濤翻滾，隱隱現(xiàn)出一片黑影來，失聲道：

    「我的天！這興風(fēng)作浪的家伙是什么？」

    原來從高空望落，那黑影竟有島嶼大小，興許還只是冰山一角，可想而知，

    其體型是何等之驚人。

    「是鯨么？」雪妃道。

    「鯨也沒有這等巨大！」百寶娘娘道。

    「這家伙，整個兒只怕比那冥殿龍犀還要大！」小玄吸氣道，忽想起在虞淵

    谷遭遇的那只鯤鵬來。

    海中的黑影一陣翻轉(zhuǎn)，波濤中忽然露出一只巨大的眼睛來，惡狠狠地瞪著天

    上。

    小玄微微一呆，心中乍寒，明明還有百寶娘娘及雪妃在旁，卻不知怎么，竟

    覺得底下的巨眼盯著的就是自己！

    「是那怪物的眼睛么？好嚇人！」雪妃失聲道。

    「嘩」的一聲大響，猛見一股千丈巨浪從海面飛起，直朝鹿蜀車卷來，聲勢

    無比駭人。

    百寶娘娘急驅(qū)車閃避，險險就給掃中。

    「那怪物為何要攻擊我們？」雪若驚道。

    「它倒未必心存惡意，也許只是恰巧路過此處，也許是我們踩進了它的地盤！」

    百寶娘娘道。

    /家.0m

    /家.оm

    /家.оm

    「好霸道的家伙！」小玄盯著底下，見其目中異光閃爍，如有真形般直闖心

    中，越發(fā)覺得，這怪物便是沖著自己來的。

    「這等巨大生靈，乃天地所生，往往有無盡威力，還是避開為妙！」百寶娘

    娘心忖，駕車疾朝前掠。

    大風(fēng)大雨呼嘯而至，天上也突起滾滾烏云，雷鳴電閃。

    鹿蜀車如置驚濤駭浪，似給一只無形巨手用力按住，竟然無法高飛，給壓在

    ?？罩g，顛簸極劇，仿佛隨時會傾覆。

    百寶娘娘極力馭車，忽似想起了什么，神情乍然凝重。

    「是那怪物搗的鬼么？」小玄叫道，從兜元錦中刷出神骨劍來。

    「你要做什么？」雪若攀抱住他手臂，生怕此君被冒犯了天威，一怒之下就

    要躍出車子，去尋那海中巨怪斗上一斗。

    小玄見雪妃滿面惶急，不忍她擔(dān)心受怕，遂溫聲道：「我只是守著車子?！?/br>
    雪若松了口氣，貼在他耳心道：「你別生氣，一點兒風(fēng)雨也沒什么，等車子

    沖過去就好了?！?/br>
    「你冷不冷？」小玄柔聲道，心疼地?fù)芰藫芙o雨水打濕在她睫間的發(fā)絲。

    雪若搖了搖頭。

    小玄環(huán)臂摟抱住她，深深地藏入懷中。

    雪若心尖一顫，把臉兒緊緊地貼在男兒胸口上，雖于暴風(fēng)驟雨之中，亦感甜

    蜜之極，回想今昔天子，實乃天淵之別。

    小玄望著遍空傾落的雨瀑，幾難睜目，心忖：「倘若是師父的云水寶車就好

    了，不但飛速比鹿蜀車快上許多，又能隱形匿影，還有華蓋遮風(fēng)擋雨……」

    「風(fēng)雨如此之惡，我們暫且避一避！」百寶娘娘叫道，忽驅(qū)車朝下邊飛去。

    小玄同雪若朝下望去，見下方出現(xiàn)了座小小島礁，而波濤中的那個巨大怪物

    已然沒了蹤影。

    車子降落到島礁上，卻是個不毛之地，沒有半根草木，全是黑黝黝的粗礪大

    石。

    「那邊好像有個洞！」小玄眼尖，指著一處叫道。

    母女倆轉(zhuǎn)頭望去，見石群間果然有個漆黑洞口。

    百寶娘娘驅(qū)車飛去，見洞口不小，遂小心翼翼鉆入其中，小玄心念及處，一

    團火焰乍現(xiàn)掌上，照亮四周。

    三人進入洞中，見洞內(nèi)怪石懸垂，許多地方都在滴淌著水，異樣地陰冷潮濕，

    不過深達五、六丈，總算是個可避風(fēng)雨之處。

    小玄舒掌輕托，又一朵巨大火焰驟從他手上脫出，如蓮盛放，懸在半空徐徐

    燃燒，赫是許久未衰，正是如意五行中的火蓮訣。

    火蓮穩(wěn)定而熾烈，熱力四射，洞中立時暖和了許多。

    三人見洞并無可供歇腳之處，便都待在車上。

    百寶娘娘盯著懸浮空中的火蓮，心中暗自駭然。

    修煉中人大多能發(fā)雷火，可是火焰憑空燃燒，消耗卻是真氣，如此長久不滅，

    可想而知，支撐那團火焰持續(xù)燃燒的真氣有多凝聚與強勁。

    小玄自己也十分意外，怔怔地盯著火蓮，見無絲許要熄滅的意思，心道：

    「這是怎么回事？縱是師父，只怕也未能如此，難道我的修為大有進境？」

    雪若驚魂未定，道：「適才瞧見的那個黑影，不知到底是何物？」

    百寶娘娘不語，若有所思。

    雪若又道：「不知那怪物到底有多大？我們瞧見的，不會只是它的腦袋或背

    部吧？」

    小玄道：「那家伙恐怕比冥殿龍犀還要更大，體型如此之巨，力量必定無比

    驚人！」

    百寶娘娘淡淡道：「沒啥好奇怪的，水族海界的生靈，本就有許多體型奇巨

    之類，往往要比陸地上的大許多，譬如鯤、龍、蛟、鯨、夔等等。」

    雪若接道：「聽師公說，很久以前，水族同冥界一樣，都曾經(jīng)十分強大過，

    在太古之時，洋海江河中遍處都巨大的生靈。譬如那十五只輪流托負(fù)蓬萊，方壺，

    瀛洲，岱輿及圓嶠五座仙山的巨鰲，就簡直大到難以想像。」

    小玄一陣心馳神搖，道：「我也曾聽過這個傳說，后來岱輿和圓嶠之所以沉

    沒，致萬仙搬遷，便是因為有六只巨鰲給個古怪巨人釣走了，這些敢情都是真的？」

    雪若道：「是師公他老人家親口講與我聽的，多半不假?！?/br>
    百寶娘娘點頭道：「又諸如助黃帝破蚩尤的應(yīng)龍，率萬千山精水怪大戰(zhàn)禹王

    的巫支祁，過處成澤的相柳，還有太古之時的禺猇、不廷胡余、弇茲及禺彊，俱

    是令諸界顫抖的水族神魔。」

    小玄饒有興味的聽著，從阿癡的機關(guān)相柳想到役妖令上的巢元及廣房，心忖：

    「這兩個妖王一個是夫諸族至靈，一個是夔族妖首，都善大水，只怕也都是水族

    海界的強者哩。」

    忽又想到了逍遙郎君身上，問道：「據(jù)傳妖祖玄龍亦為海祖其一，不知此言

    又有幾成可信？」

    「此說非虛?！拱賹毮锬锏?，「除了玄龍，那以足撐固四極的靈鰲、撞折不

    周山的工共亦皆為水族之祖?！?/br>
    小玄心道：「如此說來……我三哥來頭還真不小，祖上即為妖界之祖，又是

    水族之祖！那日他潸然淚下，不知是何原故？」

    「娘，水族海界既然有如此多的強大存在，那現(xiàn)今為何……為何……」雪若

    遲疑道，想把話說得盡量委婉些。

    「為何沒落如斯是吧？」百寶娘娘道。

    雪若有些不好意思，卻沒否認(rèn)。

    「蓋因今非昔比！」百寶娘娘道：「自兩次諸界大戰(zhàn)后，水族傷亡甚眾，江

    河湖海無不凋蔽之極，早已不復(fù)舊時之盛了，況且……現(xiàn)今有人不想讓海界再次

    強大?！?/br>
    「這是為何？」小玄訝問。

    「因為?！拱賹毮锬锏?，「平庸者往往更便于掌控?！?/br>
    小玄呆了下，忽似想到了什么，心底莫明一懔。

    「若非如此，又哪里輪得到那四條老龍統(tǒng)御海界?！拱賹毮锬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