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什麼嗎？」曹牛頓說，很急切并且焦躁。

看情形比較有可能的是他被燒成灰之後，過了一個多月才在醫(yī)院醒來，不知道丁銳鋒這段時間怎麼樣，在身心受傷的情況下，自己又突然消失，他很擔心對方會不會干出傻事來。

「知道一點。」

程子恒有點發(fā)愣，任誰在好友突然醒來卻是這種狀況的情形下，都不可能保持輕松的心態(tài)，「你的主治醫(yī)師就在醫(yī)院，我覺得你去看一下比較好?！顾麌烂C地說，眼前的這家伙明明昏迷了三個月，卻說什麼「這些天發(fā)生了很多事」，這不是……腦子有毛病嗎？

「我已經(jīng)好了，其他的事情晚點跟你說，現(xiàn)在我問什麼，你就回答什麼。」曹牛頓瞪了好友一眼。

「好吧……」程子恒聳聳肩，此時他已經(jīng)被拖上了計程車，曹牛頓說了個地址——丁法醫(yī)的家庭住址，他不禁側(cè)目，「你怎麼知道丁法醫(yī)家的地址？」

「我前段時間住他家里，你又怎麼會知道？」上次他在丁銳鋒家通知好友拿藥和食物來，對方應(yīng)該不知道這是誰的地址才對。

「局長叫我負責照顧他，你怎麼會住他家里？……算了，等會兒再告訴我吧?！?/br>
程子恒很有自知之明地說，看對方的樣子就知道現(xiàn)在沒工夫告訴自己，「我救回了丁法醫(yī)後，和同事處理了廢棄工廠的事，接著局長命令我照顧他。丁法醫(yī)在那之後就辭職了，每天都待在家里，要不就是到維明剪刀廠不知道干什麼。」

他一定是在找我。曹牛頓心疼極了?！笡]有了？再說說丁銳鋒以前的事。」他迫不及待想知道。

「我告訴你，你可不能跟別人說?！钩套雍闵衩刭赓獾貕旱吐曇簦诤糜讯呎f：「丁法醫(yī)二十四歲那年，雙親被人謀殺了?！?/br>
「然後？」

「然後……」程子恒露出不忍的表情，「當時這個地方很小、很落後，鎮(zhèn)里只有他和他父親兩個法醫(yī)……」

聽到這里，曹牛頓不禁有不好的猜想，「別告訴我是我想的那樣?！拐媸悄菢拥脑挘翘珰埲塘?。

「解剖雙親。」

「狗屎！」曹牛頓忍不住大罵，「一群混帳！」

「沒辦法，當時只有丁法醫(yī)一個人能勝任?！钩套雍愫軕z憫那個法醫(yī)，這種事若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他一定會瘋掉的。

「那之後丁法醫(yī)就變得很怪……局長叫部下們不要打擾他……我剛到警局報到，局長也親口這麼吩咐過我。」他繼續(xù)說。

「不要打擾？他應(yīng)該找個心理醫(yī)生才對?！?/br>
解剖親人已經(jīng)夠痛苦了，當時的丁銳鋒必須要有一個心理醫(yī)生開導(dǎo)，就算只是個普通朋友說說話也好過自己憋著，局長居然選擇孤立？！

「當時這里沒有心理醫(yī)生這玩意，相信我，局長也很後悔這個決定，當他發(fā)覺丁法醫(yī)變得脾氣古怪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不知道如何彌補。」程子恒嘆道。

聽那位老人講訴的時候，老人的表情萬分自責，當初希望讓遭受不幸的丁銳鋒一個人好好安靜而做下的決定是個錯誤，曾經(jīng)的丁銳鋒若有朋友陪伴，或許還不會變得冰冷、孤僻。

「難怪那些家伙們總是一副不想理會的架式。」曹牛頓嘀咕，想到在太平間看到的那些總是刻意避開與丁銳鋒交談的警員們，原來不是對丁銳鋒有偏見，而是因為局長的命令。

丁銳鋒誤以為那些人是討厭自己、把自己當成怪胎才會這樣。

「局長只有盡量滿足丁法醫(yī)的要求，給予最大的自由，希望他能慢慢好起來，後來這兒來了位心理醫(yī)生，丁法醫(yī)卻很排斥……局長真的很無奈?！?/br>
程子恒承認自己有點偏向局長，那位才五十歲的嚴厲先生，因為丁法醫(yī)的事情，如今看起來像七老八十，很可憐。

「我知道?！共芘ｎD煩躁地抓抓頭發(fā)。

難怪丁銳鋒能夠一沒事就往別處跑而不用待在太平間，難怪他總是比別的法醫(yī)自由，也難怪他自稱驗尸官，因為他除了尸檢，根本不做其他的，驗尸官這稱呼太貼切了。陳衛(wèi)東來了後，丁銳鋒被吩咐當助手，沒準也是局長希望他能漸漸脫離這個職業(yè)。

他說他愛尸體……因為只有尸體能陪伴他，并且不會說雜言碎語。

曹牛頓此刻萬分慶幸，這事是從好友的嘴里告訴自己的，而不是丁銳鋒，那簡直是自揭傷疤，就算對方曾經(jīng)說過「已經(jīng)打算放開」，也不代表能夠在短時間內(nèi)坦然面對過去。

一聲煞車響，目的地到了，曹牛頓忽然緊張了起來，相反地，程子恒卻很坦然，等著看剛從植物人恢復(fù)過來的好友要做什麼，他甚至在思考要不要買點水果什麼的，彷佛自己只是很平常地來探望自己的照顧對象。

「我看起來是不是不太好？」來到那熟悉的門外，曹牛頓緊張地要好友幫自己打扮打扮。

「你很帥。」程子恒隨口說，掏出鑰匙打開門，曹牛頓不由得瞄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滿警惕。

他的好兄弟居然有他愛人家的鑰匙……

首先跨進去，左看右看，屋里的狼藉讓他心生感慨，沒有他，丁銳鋒的家里總是這麼糟糕。心跳快得不行，曹牛頓捂住胸口，緩緩走向樓梯。

「丁法醫(yī)通常都在自己的臥室?！钩套雍阏f?！覆辉诘脑?，就應(yīng)該去維明工廠了，可以嘗試打他的電話，但他會接聽的機率為百分之一。」

曹牛頓二話不說，上了樓梯，毫不意外地看到所有的房間門都敞開著，那個家伙毫無隨手關(guān)門的意識，令人欣慰的是這意識沒有蔓延到客廳玄關(guān)的大門。主臥室的門開著一條縫，里面很昏暗，一定是沒有開窗戶、拉開窗簾。

他輕輕地推開門，里面的氣息有些渾濁，有咖啡的味道，屋主一定有很長的時間沒有開過窗讓空氣流通，程子恒那家伙居然也不幫忙。他心里埋怨著，走了進去。

昏暗中，隱隱約約看到有一個人蜷縮在床頭，床上有玩具城堡和各種玩具——他熟悉的各位朋友，巴蒂公主、喇叭先生、遙控車、綠笨龍和士兵們等等。

那些玩具就像沒有生命一般，靜靜地散落在被褥上，有人類在的時候，它們無論如何也不會表現(xiàn)出真實的自己。

我再也沒辦法跟巴蒂公主跳舞、跟喇叭先生唱歌了，曹牛頓遺憾地想。如今的自己，在它們眼里只是個陌生人類而已。

床頭柜上有杯子，顯然空氣中的咖啡氣味就是從那兒散發(fā)的。

放松點，我得表現(xiàn)得自然些。曹牛頓要自己別太激動，走到窗戶邊，深呼吸，然後一把拉開窗簾，接著打開窗戶。

外面陽光明媚，強勢又溫暖的陽光照進室內(nèi)、灑在地上、床上，床頭的睡美人發(fā)出輕微的呻吟，他從淺眠中醒了，抬起頭，雙眼因陽光太刺眼而微微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