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師平時可溫柔的一個人了，卻叉著腰站在水泥坪里罵，結(jié)果罵著罵著把自己給弄哭了。季斐聽說這事后專門借工廠的電話給趙老師打了個電話過去，結(jié)果趙老師一聽就哭了，叫他回去，說她給他出學(xué)費。季斐自然沒回去，他向趙老師保證不會放棄讀書，就算不能再讀高中，他也會讀夜校，或者讀中專，但是他要靠自己攢足學(xué)費。

我們可以依靠別人一時的善良，卻不能將希望都寄托在別人的善良上。

快過年的時候趙老師又打了一次電話給季斐，這次堅持要季斐回去一趟，季斐想過年本來就有假，便回去了。

季斐一向節(jié)儉，平日里在工廠加班就數(shù)他加的最多，一日三餐也只吃廠子里提供的免費湯菜，去了半年幾乎天天穿工廠的制服，沒買過一身新衣，但因為每月要把大部分的錢寄回去，并沒有攢下多少。

因為人長高了一點點，又是過年，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市場買套新衣，衣服褲子加起來一共五十。樣式不錯，料子也舒服。又幫他媽也買了一套衣服，給他爸買了身衣服外加一雙鞋，給他兩個弟弟一人買了塊電子表，給趙老師的外甥女買了個長毛兔寶寶，總共花了四百五。這是他有生以來花錢最多的一次，雖然大多數(shù)的錢都沒有花在自己身上，但他挺高興的，隱隱有種不用再依靠別人，握住了自己命運的踏實感。

回去的時候一家人都挺高興的，王桂香穿著新衣在鏡子前轉(zhuǎn)了幾圈，直夸城里的衣服就是好看。季定國換了衣服，試了試皮鞋，也挺滿意。兩個弟弟立馬將手表帶在手上，然后抱著季斐帶回來的零食邊吃邊看電視。

因為還是正月，家里的菜很豐盛，有雞有魚，一家人吃的很歡。

飯后季斐準(zhǔn)備去洗碗，被王桂香攔下了，說你們爺倆快半年不見了，好好嘮嘮嗑吧。季斐于是留下來陪季定國聊天，季定國抽了會兒煙，問了些季斐在外面的情況，叫他認(rèn)真做事，不要亂花錢，季斐都應(yīng)著。季定國是個粗人，季斐又不是活潑的孩子，兩人關(guān)系一直不親，很快就沒話說了。

季定國于是打發(fā)季斐去看電視，季斐剛轉(zhuǎn)個身走出兩步，季定國突然道，“季斐呀，上個月怎么沒寄錢回來？”

季斐腳步一頓，說，“放假那兩天我生了病，后面一直在做工加班，就忘了?！?/br>
季定國哦一聲，說我跟你媽也是關(guān)心你，沒有其它意思，出門在外要注意身體，別光顧著加班。季斐應(yīng)聲好，便出去了。

一出去就聽到兩個弟弟在吵，王桂香罵道，“吵什么吵，老二，你這么大了玩什么娃娃，給你弟弟?！?/br>
“我不，這只兔子會講話！”

季斐見兩個弟弟一人扯著一只兔耳朵在吵，不由一愣，他記得把長毛兔寶寶埋在自己舊衣服舊褲子下面，怎么這都被翻了出來？

季斐怕扯壞了，連忙上前說，“別吵了，這是送給趙老師的外甥女的?！?/br>
王桂香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想說什么，終究忍住了，甩手朝季定國房里去。

小弟見王桂香走了，扁了扁嘴，“大哥，我要兔寶寶。”

季斐道，“你是男孩子，這是給女孩子玩的?！?/br>
二弟立馬松了手，“也是，女里女氣的，我不要了。”

小弟仍不放手，“我還小了，我就要?！?/br>
季斐勸他，“這是給趙老師的外甥女的，你要是喜歡，大哥回去后給你買個熊寶寶回來，比這個還好看?！奔眷骋娦〉懿徽f話，正準(zhǔn)備把娃娃拿回來，小弟突然將娃娃扔到地上，跳上去踩了一腳，“不給就不給，誰稀罕?！?/br>
“季祥瑞你發(fā)什么瘋！”季斐剛罵完這一句，小弟就哭著跑進(jìn)房里喊，“爸，媽，大哥罵我！”

不一會兒季定國就抱著小弟出來，“翅膀硬了是不是，現(xiàn)在都敢罵人了，你個小兔崽子，你弟親還是你老師那外甥女親，要你個娃娃怎么了！”

“好了好了”，王桂香連忙拉住季定國，“孩子剛回來，別罵了”，又對季斐道，“坐了一天火車，你也累了，今天早歇吧?！?/br>
等季斐回了房，王桂香推了季定國一把，“他這是出去過的人，長世面了，你別老罵他，只管叫他把每個月的工資寄回來就是，上個月怎么回事問了嗎？”

“問了，說是生病忘了?！?/br>
“忘了？不是騙你的吧？”

“不會，這小子是我養(yǎng)大的，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從來不會撒謊?！?/br>
王桂香點了點頭，這才放了心，又指著自己兩個兒子道，“還有你們兩個，他在家住不了幾個晚上，今天跟你們兩個一起睡床，晚上不許鬧?！?/br>
“不要”，二弟道，“一張床睡三個人，擠死了?！?/br>
“我也不要”，小弟道，“讓大哥睡地上，媽你給他鋪兩張蛇皮袋，加床墊絮就行了?！?/br>
王桂香眼一橫，“擠兩個晚上怎么了，能擠死你們？我可告訴你們，你大哥現(xiàn)在可在外面賺錢了，以后不想他給你們買手表戴了？”見兩個兒子不說話了，王桂香這才滿意地忙自己的去了。

晚上的時候三個人睡一張床，床不大，三個人也都不是小孩了，確實很擠。

季斐睡最外邊，小弟睡最里邊，不住地往外擠，二弟罵他兩句，又怕他哭，只能也往外擠，季斐幾乎睡到了床沿上。要不是只打算在家住兩天，他寧愿打地鋪。

第二天早上吃了飯就去了趙老師家，買了箱蘋果，還帶了特意買的那個長毛兔寶寶。

兔子寶寶趙老師還沒看見，就被早一步出來的小外甥女歡歡喜喜抱走了，趙老師只見著了蘋果，當(dāng)下就要他拿回去，“你跟老師客氣什么？老師還不知道你們家的情況么，拿回去自己吃！”又道，“還是放老師家吧，有空就來老師家吃，一拿回去反倒是沒你的份了?！?/br>
季斐笑了笑，沒說話。

趙老師看了他會兒，只覺得他愈發(fā)瘦了，小身板薄的跟張紙似的，臉上也沒rou，顯得兩只眼睛愈發(fā)大了。她以前就覺得這孩子討喜，特別是那雙眼睛，明湛湛的，一看就是好孩子，可是現(xiàn)在看來，竟覺得冷沁沁、沉寂寂的，雖然還是好看，總覺得看著叫人心疼，少了點孩子的天真。

趙老師道，“季斐呀，老師這次叫你回來，其實還是為了你讀書的事，你告訴老師，你還想讀書嗎？”

季斐自然點頭，關(guān)于想讀書這點，他從不否認(rèn)。

“那你聽我說，現(xiàn)在有個機(jī)會，章建中學(xué)你知道嗎？”見季斐搖頭，她道，“那是市里最著名的一所私立學(xué)校，師資特別雄厚，老師不是名牌師范畢業(yè)的，就是本市著名的優(yōu)秀教師，王碧華知道么？那在全國都是有名的，編過教科書還出過高考題了，也被章建引進(jìn)了。這幾年章建考上重點大學(xué)的人數(shù)一年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