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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有時間我一五一十都告訴你,但是現(xiàn)在晚了,明日我們要趕早出發(fā),先睡吧?!彼c點頭,指尖彈出氣勁熄了蠟燭,另一手將她一摟,帶著她倒在了榻上。 一年多時間沒與他同床共枕,俞眉遠(yuǎn)忽有些不自在,轉(zhuǎn)身就去尋枕頭接被子,離了他身側(cè)?;翦P見她拿背對著自己,便伸手一摟她的腰,將她給摟到身側(cè)。 他身上清冽的草木香氣籠來,guntang的身體似能觸之生火,忽叫她記起才成婚時與他床第之間的荒唐事。 “躺那么遠(yuǎn)做啥?” 黑暗中,只剩兩人絮語,壓著嗓,啞著聲,撩人遐想。 “我尋枕頭。” “枕頭哪有我手臂舒服,過來?!?/br> “挨太近熱?!?/br> “那我給你打扇子?!?/br> 蒲扇搖動的聲音輕輕響起。 “唔,你打扇就打扇,干嘛老……” 親我。 后兩個字被他吃了。 “阿遠(yuǎn),等戰(zhàn)事了結(jié),我們回云谷再成次婚吧?” “啊?為什么?”成婚那么累的事,她才不想再來一回。 “阿遠(yuǎn),云谷的眾兄弟很喜歡你,當(dāng)日你我成婚他們都沒參加,已經(jīng)抱怨過數(shù)次了,我們欠他們一頓酒?!?/br> “說話就說話,你別老咬我耳朵。成婚那么多繁文縟節(jié),我不要?!?/br> “你忘了云谷是什么地方了?沒有規(guī)矩的地方,只有菜管夠,酒管醉?!?/br> 她便想起當(dāng)日和他參加的一場婚事,不由笑出聲來。 “那倒是,和宮里差得遠(yuǎn)。”說起宮里,她忽想起一事,笑容便又沉了,“不知宮里如今怎樣了?” “霍簡服食歡喜膏,被魏眠曦控制,朝政也叫他把持著,如今他死了,月尊教被中原武林聯(lián)合追剿,這藥斷了來源,恐怕……” 恐怕又是一場大亂。 “我只擔(dān)心長寧?!?/br> 聽到這個名字,連霍錚都沉默了。 “聽探子回報,和親的隊伍,已經(jīng)到南疆邊境了?!?/br> …… 南疆,虎跳嶺。 虎跳嶺是蒼羌與大安朝的交界之處,過了虎跳嶺便是蒼羌地界。南疆為多族并存,有十二部眾,以蒼羌為首。蒼羌國力強大,占據(jù)了南疆大半地域,剩余的地域方為其余十一部瓜分。 蒼羌王才繼位三年,是個心懷蒼生、勵精圖治的帝王,有一統(tǒng)南疆十二部眾的雄心壯志,亦有教化羌人蠻域的遠(yuǎn)見。他深慕漢家文化多年,故才藉著大安朝內(nèi)憂外患之機提了和親的要求。 和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從兆京一路南下,走了三個月方到到虎跳嶺,結(jié)果卻在這里遇到伏擊。 “悉晚!”長寧才被從小跟到大的宮女塞進(jìn)了鸞駕底下躲著,就見車座前的泥地上灑落一道殷紅血色,悉晚的身軀緩緩滑落,她在縫隙間看到悉晚來不及閉上的雙眼。 刀刮過地面,碰到尖銳的石頭便發(fā)出刺耳的聲響,長寧只能捂緊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藏多久,和親的儀仗與護(hù)送公主的侍衛(wèi)已被人趕盡殺絕,一個都沒逃掉。 生死存亡之際,忽有哨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 接著便是奔跑的蹄聲傳來,并不像是人類的腳步。 “嗷嗚——”正狐疑著,長寧就聽到獸鳴。 狼群? 她躲在車底,看不到外頭景象,心懸得老高。 不知道被人殺死和被狼咬死,哪種死法更舒服一些? 她苦笑。 外頭響過無數(shù)凄厲慘叫,和著兵刃交鋒的銳響,還有她聽不懂的話語,一股腦地塞進(jìn)她耳朵里。她只聽懂,除了狼群之外,另外還來了一拔人。 不知多久,外的聲音才漸漸消失。 “我們還是來遲一步?!庇腥碎_口,說的是漢家官話。 并無人回應(yīng)這話,只有一陣緩慢的腳步聲。 長寧看到雙烏金靴子停在了車駕前。 她的心懸到了喉嚨口。 那靴子在車駕前停了許久,又轉(zhuǎn)身要離,長寧悄悄松口氣,忽然間那靴子的主人猛地轉(zhuǎn)身,蹲下身彎腰朝車底看去。 長寧只看到雙琥珀色的眼眸,他臉上覆著半張骨制面具,五官不清。 “出來吧?!彼焓郑瑓s見她不敢出來,便嘆口氣,將面具掀開,“長寧,是我。” 長寧驚呆。 他們分別兩年,不想竟在此地相遇。 “左尚棠……”她呆滯地從車底爬出,“你不是中原人?” “我是蒼羌人?!弊笊刑膹?fù)又將面具戴上,只余琥珀色的眼眸靜靜看著她。他的眼睛從前被霍錚用過易眸術(shù),改了瞳色,回蒼羌后便卸去了假色。 長寧便不再問他,她環(huán)顧四周。 滿地都伏著尸體,血色侵染天地,空氣中全是叫人反胃的腥銹味。 送她和親的人,一個不剩。 她生于宮中,長于安寧,就是帝后死的那幾天,也沒見過如此多的死人,當(dāng)下胃里一陣翻涌,轉(zhuǎn)頭干嘔不已。 “這些人是南疆除蒼羌之外最強悍部族巴雅族的人,為了挑起蒼羌與大安間的戰(zhàn)爭,所以伏擊了和親的隊伍,想坐收漁人之利?!弊笊刑牟⑽瓷锨鞍参克?,只是面無表情說著。 長寧嘔了幾聲緩過勁來,轉(zhuǎn)頭望向他。 他很陌生。 “長寧,跟我走吧。我?guī)汶x開這里,不去和親了?!弊笊刑囊姷剿难凵?,卻不由自主軟了語氣。 帶點無奈的溫柔,就像那年宮中九王作亂,他擋在她身前時的模樣。可歲月變遷,他和她都回不到從前。 “長寧?”見她怔怔的,他以為她嚇著,便朝前一步,向她伸了手。 山風(fēng)清冷,四野血味濃郁,尸橫遍地,一切都不真實得像個夢,只有他的聲音和模樣,是熟悉的,可也陌生…… 若是那年春天,他和她說了這句話該多好。 她曾放下公主身份,放下公主驕傲,告訴他——左尚棠,帶我走吧。 如果那時,他能這么說,該多好? 她便不是大安朝的公主,只是他的長寧。 可如今…… 她緩緩抬手,指尖觸向他朝她平展的掌。左尚棠見她猶豫著,便反手抓去,她卻猛地縮回手,讓他抓了個空。 “我不能和你走?!遍L寧一整衣襟,高傲抬頭。 她發(fā)髻已亂,沾著幾根雜草,一身華服染了血污沙礫,狼狽不堪,卻不過一眼,便散出天家矜貴,再也不是從前在他眼前嬌憨的小丫頭。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