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都受盡慈悲骨的折磨。

    霍錚心中劇震，輕聲道：“所以……上次你說，你能陪我十年……”

    俞眉遠(yuǎn)點頭，既然說了，她便不打算再有隱瞞，只想如何讓霍錚明白她所經(jīng)歷的事。

    異魂重生，匪夷所思。

    “可是，我雖然知道未來的事，然而許多東西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命運宛如一盤棋，差了一子，差了一步，就改了全盤棋局。我改了一點點，就導(dǎo)致后面所有的軌跡都起變化，如今，我已看不透將來會發(fā)生的事了，尤其是，有一個人和我一樣，異魂歸來?！?/br>
    “誰？”霍錚沉道。

    “魏眠曦，我上一世所嫁之人?！?/br>
    語罷，她直視他。

    如她所料，霍錚震呆。

    ……

    更鑼又響，夜更深，風(fēng)更冷，春寒料峭，所幸有人抱著俞眉遠(yuǎn)，替她擋去所有風(fēng)。

    她緩緩說著上世發(fā)生過的所有事，宛如說一個遙遠(yuǎn)的故事，與她再無關(guān)系。

    最初的震驚已去，霍錚越聽，眼神越冷，只是緊緊圈著她，不置一辭，聽她細(xì)說過往。

    “我死在將軍府后宅的梅樹之下，那年的雪格外大，也格外冷，然而那時我已無冷熱痛感，死亡于我而言，只是解脫罷了，可誰料，眼睛一閉一睜，我又成了六歲的自己。”她聲音似平靜湖面，倒映著飛鳥青山，飛影掠過，動的只是影子，卻不是她的心。

    原來人的一生，以言語描出，也不過寥寥數(shù)語轉(zhuǎn)眼說完。

    而所有痛入骨髓的傷痕與仇恨，都抵不過這悠長的平和歲月與他笑里溫柔，他就像一碗酒，飲之便醉，長樂不醒，融了她心中所有荊棘。

    他良久不開口，俞眉遠(yuǎn)有些忐忑，不知他是否介意這段過去，畢竟她與魏眠曦曾是夫妻。

    “你……介意？”她咬咬唇，在他懷中問道。

    這輩子，她從未因為別人的看法而忐忑，霍錚是唯一的例外。

    “我介意?！被翦P開口，聲音里殺氣四溢，不加掩藏。

    她心一涼。

    他卻俯身，收緊手臂，似要將她揉進骨血。

    “我介意，他竟如此對你！我介意，為何我沒能更早一些遇見你。我介意，你受過的種種苦楚……”

    她言辭雖淡，也未有多余形容，但輕描淡寫間的血光仍叫他心肺布滿痛意與陰霾。

    魏眠曦竟敢那樣待她!

    只消想想，被他如珠如寶護在心里的姑娘，曾叫人那樣輕怠踐踏過，他便無法扼制的痛。

    痛到他想殺了魏眠曦。

    她偎在他懷中，兩人的體溫似乎融為一體，久懸的心終于放下。

    “現(xiàn)在遇到也一樣?！彼谒呅÷曊f。

    唇觸過他的耳廓，叫他酥麻。

    “阿遠(yuǎn)……”他輕喃她小名，說不出更多的情話，只是捧起她的臉，仔仔細(xì)細(xì)地看。從眉到眼，從鼻到唇，描摹入心，刻畫入骨。

    俞眉遠(yuǎn)周身皆暖，縱是寒冬，縱寒毒加身，她也不再有半點寒意。

    抓下他的手，她將頭輕輕靠到他肩上，一邊把玩著他肩頭落下的長發(fā)，一邊又道：“霍錚，告訴你這么多，是希望你小心五皇子霍簡。上輩子他為奪大寶趁太子登基之刻困城逼宮，而魏眠曦領(lǐng)兵從龍有功，但這輩子不知為何，魏眠曦竟將親妹子嫁給五皇子。我不知他們在盤算什么，后事已然全改，你們要多加小心?！?/br>
    “我知道了，待皇兄回來，我會提醒他注意這事。不過你也說了，離太子登基尚有五年之久，現(xiàn)下還早，而當(dāng)務(wù)之急，是替你找到解藥，我不會分心他事。阿遠(yuǎn)，你也一樣，別cao心這些。待你我完婚，我便會下墓尋藥，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霍錚正色叮囑她。

    俞眉遠(yuǎn)將他的發(fā)繞在指間，一圈圈卷著，嘴里甜道：“知道了，你越來越啰了?！?/br>
    將心里疑慮說出，她頓時輕快不少。

    往后，她只要高高興興、輕輕松松待嫁便可。

    ……

    俞眉遠(yuǎn)輕松不起來。

    一個月的時間籌備大婚，她有太多要忙的事。

    邵嫻每日都尋她親自點看嫁妝，又找了京里最好的繡坊與首飾鋪子給她裁衣、定頭面，她每天看花樣都挑得眼花，最后受不了全都撒手隨邵嫻決定。宮里賜下的嫁妝在她回家后的第三日就全部送到俞府，司禮太監(jiān)站在門口，拿著長長的禮單一字一句地念著嫁妝單子。

    俞眉遠(yuǎn)聽得頭大。

    這一次與上輩子不同，上輩子皇帝賜下嫁妝不過形式，數(shù)量對了，可東西卻未見珍貴，這次大抵是因霍錚的關(guān)系，帝后二人都揀著貴重之物給她做了嫁妝，禮單上的東西隨便挑出一樣，都叫旁人咋舌。

    皇家嫁娶，雖也循舊制行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然而繁文縟節(jié)卻遠(yuǎn)勝民間之婚。宮里早早派了教授禮儀的嬤嬤來俞府教導(dǎo)她宮中禮節(jié)，其中也包括了男女之事，大約是霍錚提前打過招呼，嬤嬤沒在禮儀上太多挑剔俞眉遠(yuǎn)，看她會了大概便不強求，倒是在男女之事上與她細(xì)說一番，把俞眉遠(yuǎn)聽得全身紅透。

    霍錚在宮里嫁妝送到之后又來過一次，這回是著了親王冠服，鄭重登門見俞宗翰，親自送來納采之禮，活雁兩對，羊鹿各一對，并其余納采之禮，由宮中禮贊鼓樂隊簇?fù)矶痢?/br>
    再往后，宮中又送來納正妃的聘禮，浩浩蕩蕩鋪了一路。

    俞眉遠(yuǎn)覺得自己十輩子都不愁吃喝穿了。

    因這場婚事，俞府宴飲不斷，每日迎來送往不少人，熱鬧非凡。

    邵嫻忙不過來，俞眉遠(yuǎn)腦疼萬分，所幸……第十五日時，她迎來了外祖家的親人。

    徐家舅母抵京。

    徐蘇琰被霍錚帶去見了惠文帝，將徐家之案的證據(jù)一一呈上，終于洗去舊年通敵叛國之罪，徐家所有祖產(chǎn)都?xì)w還徐蘇琰，徐家與朱廣才勾結(jié)的族親被叛斬首，被霸占的田莊鋪面等產(chǎn)業(yè)盡數(shù)收回。而除此之外，徐蘇琰將俞眉遠(yuǎn)交還的藏有前朝皇陵地圖的玉石呈給了惠文帝，結(jié)束了這么多年關(guān)于皇陵地圖的傳聞，也徹底丟開這燙手山芋。惠文帝為賞其功，又兼賞識他一身機關(guān)之術(shù)，便破閣將他提入國子監(jiān)研習(xí)機關(guān)算術(shù)，并令其修撰。

    俞眉遠(yuǎn)活了兩世，第一次見到外祖家的長輩，一時竟語結(jié)。

    徐家舅母年近四十，眉目輪廓尚有舊年美人景子，只可惜在邊疆流放多年，熬枯了容顏，皮膚已糙，額上皺紋叢生，即便穿了身富貴衣裳，也有別于京中貴婦，然她并無半點拘束卑微，逢人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