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點樹莓就要用整只山雞去換，這些在村民們看來，都是奢侈無比的事，他從沒猶豫過。

    她屋里的被褥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換成簇新的，也添了兩張凳與小八仙桌，小窗上也扯了粗布為簾……

    屋子在變，她竟一點沒發(fā)覺。

    “拿著?！备Ｈ龐鹨娝龁】跓o言，又有些心疼，就將手里包袱往她懷里一塞，“我家老頭子年輕時的衣裳，還有些碎布頭和針線，你拿回去改改給魏小子穿，他那身衣裳都快穿爛了。還有，我聽說昨天出去打獵時他被山狼撓了一爪子，你不知道吧？”

    俞眉遠(yuǎn)真的不知道。

    她每天和魏眠曦說不上十句話，都是各做各的事。他不會告訴她這些，她也從來不問。雖在同個屋檐下，可兩人頂多也就是搭伙過日子的人，和上輩子一樣。

    唯一的不同就在于，他終于開始學(xué)著如何好好待她。

    ……

    今天打獵的收獲并不多，魏眠曦有些煩躁。進(jìn)山大半日，他就捕到兩只山雞，還不夠換頓正常的飯食。他想多尋一會獵物，可山里的天暗得早，沒多久就要全黑，他只能回來。

    沉默地走到家門口前的小路上，他遠(yuǎn)遠(yuǎn)地就見著俞眉遠(yuǎn)坐在屋外的石墩上。

    他有些奇怪，便快步走回。離得近了，他才發(fā)現(xiàn)她正低著頭在縫著一件粗布衣裳。衣裳鋪在她膝頭，她拈著針緩緩穿行于衣裳之間，動作很慢，落針也有些猶豫，但姿勢很溫柔。夕陽的余暉落在她身上，在她低垂的眉目間染上幾分恬靜。他心那個毛毛躁躁的小女孩似乎一夜之間長大，嫁作君婦，為他守了十二年光蔭，等他踏進(jìn)她的世界，看一眼屬于她的寧靜和溫暖，還有愛情。

    后來，他看到了，并且入了心，她卻走了，只剩寂寥空庭，無人再笑。

    所有來不及的感動，這輩子成倍的涌來，堆疊如山。

    俞眉遠(yuǎn)拉起一針，直起微酸的背。很久沒有穿針引線，她的女紅早就生疏，拿針到底不如拿鞭子痛快，她在心里自嘲一句，抬了頭。

    “你回來了？站在外面干嘛？”一抬頭，她就看到魏眠曦。

    魏眠曦聞言踏進(jìn)院子，將獵物扔到角落，蹲到蓄水的桶邊，舀水洗手。

    “今天獵物少，恐怕?lián)Q不到什么好東西?！彼呄词诌呎f。

    “無妨?！彼溃艘哑鹕碜叩剿赃?。

    他洗好手站起時，就見她抖開件男人的粗布衣裳展在他身側(cè)。

    “三嬸給的舊衣裳，我已經(jīng)改大了，你試試合不合身。你身上這衣裳也該換下來了，都發(fā)臭了?！庇崦歼h(yuǎn)面無表情說道。

    魏眠曦一怔，抬起手臂就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俞眉遠(yuǎn)不知怎地想笑，唇上揚了些，冰冷稍融。

    “試試吧?！彼执吡艘宦?。

    魏眠曦看出她的笑，有些尷尬，默不作聲套上衣裳。衣裳半舊，很柔軟，還有些木柜子的味道。

    “你小心點，針還在腰上別著，我沒收線呢。”俞眉遠(yuǎn)見他動作大，忍不住斥了聲。

    “哦，好。”魏眠曦道。

    攏好衣襟，捏緊腰，俞眉遠(yuǎn)看了看，道：“正合身，不用再改了。你脫下來我把線收了你就換上吧?！?/br>
    魏眠曦小心翼翼脫下衣衫，生怕把衣衫扯壞。

    俞眉遠(yuǎn)又笑了：“魏眠曦，不過是根針，你用得著怕成這樣嗎？”

    他沒反駁，只貪婪地看著她的笑。他怕的，是扯壞她親手遞來的衣裳，他小心翼翼的對待的，也只是她難得的片刻溫柔。

    她接回衣裳，又坐回石墩上收線，魏眠曦就進(jìn)屋，預(yù)備燒水。

    才踏進(jìn)屋，他就愣住。小屋已被收拾過，桌上擺了小陶罐，里面供了一大簇白山菊，角落里的干草上鋪了塊粗布，放了枕頭和薄被。

    灶臺是熱的，他掀蓋一看，鍋里已溫了兩碗菜，燉得嫩嫩的雞蛋與鮮香的豆腐魚湯，水里還有煮熟的玉米與紅薯等物。灶臺旁的陶壺也是熱的，他取杯倒水，一股菊花淡香隨水飄出，他有些詫異地打開陶壺，見到水里漂浮的山菊。

    輕輕飲了口水，那股香味從他舌尖暖到心里。

    他一直知道，若她有心，就能將日子過得很好。

    可她如今無心待他。

    “前幾天謝謝你幫我?！庇崦歼h(yuǎn)已從門外進(jìn)來，將衣裳遞給他，一邊道，“我向三嬸要了菜籽，你明天有空就幫我把后面的地整整，我把菜種了，你就不用老去找村民換。我想過了，既然都困在這里，這些事也不能叫你一個人扛著。日子還得過，出路也要找，懸崖是上不去了，我們只能往山里尋路。山太深，不知要多久才能探完路，我們要囤點干糧，以備進(jìn)山所需。馬上入冬了，我們等明年開春再進(jìn)山會好些，你說呢”

    “好。”他飲盡杯中水。

    其實，留在這里也不錯，起碼……她只陪著他。

    年年歲歲，她終會忘記那個男人。

    ……

    俞眉遠(yuǎn)是個說干就干的人，心里拿定主意，她就不再彷徨。

    屋后的地被魏眠曦整平，她灑下的菜籽已經(jīng)發(fā)出小芽，俞眉遠(yuǎn)又在旁邊拓了塊地栽了些蘿卜。食物雖不見多，但溫飽已不用愁。魏眠曦打回的獵物，都被她風(fēng)干收起，山里冬天要下雪，食物短缺，她不得不早做打算。

    擺脫最初茫然后，她收起身上的冷冽，逢人就笑，轉(zhuǎn)眼就和村民熟稔起來，學(xué)著熟悉村里的生活，福三嬸見她乖巧許多，也不再嘮叨，帶著她在村里識人。

    日子一旦忙碌起來，她便很少有空閑去想外面的事。

    思念被壓下，只在她偷空時成倍襲來。

    秋日漸涼，山里更冷，她習(xí)慣在午后坐在屋外曬一會陽光，摩娑著龍影玉，想自己何時能回到外面，想霍錚如今怎樣了。

    她以為時日漸遠(yuǎn)，自己會記不清霍錚模樣，可霍錚的容顏在她腦中卻越來越清晰。她想得最多的，就是他的笑。

    每次想起他的笑，她都會跟著笑起。

    回憶并不悲苦，思念卻蝕骨。

    魏眠曦已經(jīng)站在路口看了她很久，久到他有些麻木。

    過了一會，他見俞眉遠(yuǎn)收了龍影玉，打算進(jìn)屋，才又朝前邁步。

    “阿遠(yuǎn)，快來?！?/br>
    俞眉遠(yuǎn)轉(zhuǎn)身之際，見魏眠曦手里捧著東西飛快掠來。

    “看?！彼咽稚斓剿媲?。

    他掌中窩了只毛絨絨的小雞仔，像團(tuán)毛球。

    “哪來的？”俞眉遠(yuǎn)伸手輕戳小雞的毛，絨毛拂過指尖，有些癢。

    “三嬸家的母雞孵了小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