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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秋至。 周素馨與韓行云成婚。 俞眉遠帶著青嬈同赴回賓閣。 上輩子所有不甘的結局中,終于有一個人能有個完美的結果了,俞眉遠欣慰。所有的努力到底沒有白費,哪怕能換來一人幸福,這趟重生于她而言也已值得了。 她將一半的回賓閣送給了周素馨作了嫁妝,從今往后,周素馨便算回賓閣的另一個主人。 “馨姨,好好保重?!彼鹊梦⒀驹诨刭e閣高懸的紅燈籠下向周素馨告別。 第一次,她發(fā)現(xiàn)酒是種好東西。 “姑娘……”周素馨一身喜服,拉著她的手不肯放。 “別難過,還有機會再見,到時候你怕是兒女滿堂了。”俞眉遠握握她的手,笑得甜暖。 昔年稚女已經(jīng)長成,再也無須他人相扶,便能走得穩(wěn)穩(wěn)當當。 歲月流轉(zhuǎn),前世不再。 …… 第一場秋雨下過,天氣驟然轉(zhuǎn)冷。 “阿遠,你真要選擇這條路嗎?”俞宗翰站在沐善居的芭蕉樹下問她。 大雨過后,芭蕉葉上掛著的雨珠一顆顆滑落。 俞眉遠點頭,沒有猶豫。 “這條路回頭無岸,一旦踏入,你就不能再像正常女人那樣,嫁人生子,安于此生。阿遠,我已對不起你母親,不想再看到你此生無依?!?/br> “你再考慮一下,阿遠?!庇嶙诤彩冀K不愿她做這樣的選擇。 “我考慮清楚了,父親。徐家的東西,就還給徐家吧。” 這一次,俞眉遠帶走了往音燭、路引與牙牌。 “你打算去哪里?”俞宗翰問她。 “云谷?!彼?。 本以為燕王伏誅,月鬼已除,徐家的仇就算是報了,可他們?nèi)允翘^天真。 月尊教的人不肯放徐家之后,就算他們逃到天涯海角,也始終避不過去。那兩件東西,連同她手上的皇陵地圖與,她打算交到徐蘇琰手中。 而徐蘇琰重傷之后,已被人救進云谷。 和上輩子她打聽到的消息一樣,徐蘇琰最后仍是進了云谷。 她也該離開了。 上輩子無望,這輩子無守,年華未盡,她已失初心。 …… 九月中旬,俞府白幡掛起。 俞家四姑娘,夭亡。 名動京城的太陽主祭舞、神箭俞四娘在短暫的輝煌過后,消失在眾人眼前。 至此,兆京再無俞眉遠。 ☆、第122章 新冢 這一年的秋天,來得比往年要急。秋雨已過,兆京似乎在一夕之間冷下來,即便是有晴天,陽光也顯得毫無溫度。 香醍別苑的紅楓已經(jīng)轉(zhuǎn)紅,一夜秋風過后,零零落落地灑了滿階?;翦P從霄煙臺上望出去,觸目所及的全是半紅半金的楓,仿佛火焰一路燒來。他俯身拾起片楓葉,巴掌似的葉片安靜地伏在他掌心,帶著秋雨的潮意,像那天離開的阿遠。 火焰似的姑娘,燒得人猝不及防。 他轉(zhuǎn)身盤膝坐到了霄煙臺的榻上,身前放的小幾上依舊是青玉棋盤,黑子白子成局,棋盤邊上是茶托,上頭擱著花鳥紋的提梁壺與幾只輕薄如玉的小杯。小幾旁邊的紫泥風爐煨著水,無人扇人,爐里的火只剩一小簇,幽幽燃著。 都是他一個人時自得其樂的東西,今天卻失了滋味。 他一手白子,一手黑子,與自己對弈,棋子拈在半空,遲遲不見落下。這局棋,不管走哪一步,似乎都是兩敗俱傷的結果。 回云谷的時間一拖再拖,他身體每況愈下,卻仍是不想走。如今秋涼寒侵,他已毫無感覺。 怔了許久,他嘆口氣拋了棋。 已經(jīng)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過阿遠了。自從那日她在這里表明心跡卻被他拒絕之后,他就再沒見過她。哪怕是以長寧的名義邀她去狩場玩耍,她也再沒出現(xiàn)過。 她從來沒叫過他一聲“殿下”,那天竟然叫了他“殿下”。從此,他也只是“殿下”,再也不是她的霍錚。 “殿下!”有人踏過滿地紅楓,急步而來。 來的這人是左尚棠。 “怎么了?”霍錚懶懶問他。 “殿下……”左尚棠不知該如何開口。 “說吧,到底什么事?”霍錚蹙眉,他甚少見到左尚棠吞吞吐吐過。 “俞家……四姑娘……”左尚棠欲言又止。 霍錚目光一凜:“她怎么了?” 左尚棠閃過他的目光,咬牙道:“四姑娘……沒了?!?/br> “砰——” 霍錚猛地站起,矮幾被掀翻,桌上的棋盤與茶具落下,黑棋白子滾了滿地,茶杯碎裂,連帶著旁邊的紫泥風爐被撞倒,水酒了一地,炭灰遍起。 “你說什么?!”霍錚直盯著左尚棠,不可置信。 聲音已然發(fā)顫。 “四姑娘去萬法寺祈福,半道上遇了意外,車馬翻下懸崖……”左尚棠說了一半,無法再說。 霍錚臉色陡然蒼白,化成木石怔怔站著。 她說……殿下珍重,勿念……竟是在與他訣別? 怎么可能? 那丫頭俏生生站在他面前發(fā)小脾氣的模樣還在眼前,她探過桌子蠱惑人的嫵媚表情每晚都還入夢,那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徹夜響在他耳邊和心里,怎么突然間就全都沒了? 她說…… 千好萬好,不如我心頭那一好。 霍錚,你可知我心頭這一好,是誰? 是你! 是你霍錚啊…… 他總以為,兩人之間必是他先離開,方苦苦壓下感情,將她生生推開,自以為如此便能成全成她的人生與幸福。怎料人世無常,一朝聚散離分。 苦守歲月,還不如偷得半日圓滿。 千算萬算,終算不過天意。 早知如此……何來早知如此…… “殿下……”左尚棠小聲喚了一句,憂心不已。 他已見著霍錚含墨點漆的眼眸泛起紅光。 不過片刻,便有一道淚痕垂過臉頰,他越來越蒼白,唇色卻比往日更加紅艷。 唇間有血沁出,他只將唇抿得更緊。 “殿下——你去哪里?”左尚棠見他唇間起了血色,心里便覺得不妙,只是也不知要勸什么,他正想著措詞,就見霍錚已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 …… 俞府門口已經(jīng)掛起白燈籠與白幡,因是未出閣的女兒夭折,故而未設靈堂,亦不入祖墳,只備了口柏木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