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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負著一切,從不曾在言談間暗示、泄漏過半點端倪。而以帝王對愛兒脾性的了解,便無需多想,也能猜得出對方做此決斷的緣由。宸兒之所以隱瞞一切,不是擔心真相太過荒誕、難以取信于己,而是不想讓他擔上那些來自于已逝過往的陰影;不想……讓他再一次承受那種親手奪去愛兒性命、椎心刺骨的痛楚。若非宸兒不在跟前,蕭琰早就不管不顧地將人擁入懷中恣意憐愛,用最為直接、激烈的方式讓宸兒感受到他此刻胸口情緒的激蕩了。──他一心想為之遮風擋雨、免除任何傷害的愛兒,竟已用這樣的方式默默守護了他那么多年!蕭琰雖從不認為次子性情軟弱,但卻還是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對方隱藏在沉靜隱忍之下的、究竟是何等程度的剛毅和堅強。而這樣的認知,幾乎讓帝王難以自禁地生出了幾分后悔來──對于那一夜、他明明察覺了宸兒同樣懷抱著的情思,卻出于種種顧慮選擇了隱瞞退卻的舉動。那個時候,他以為宸兒分不清孺慕之情與君子之思、擔心宸兒會因一己之私欲而走上岔路;卻不知宸兒的情意并非只來自于這一世父子親情的醞釀,而是足足延續(xù)了兩世、迭經(jīng)諸般波折苦痛的積累,又豈是簡簡單單的「一時迷惘」四字所能含括?就算那份情感確實是由孺慕之情轉(zhuǎn)變而來,宸兒對他的情意,也是不容置疑的。如果事情發(fā)生當時、他早就「回憶」起了這些,無論那份情思如何逆?zhèn)愩5?,他都不會選擇無視、推拒,以至于生生將宸兒逼得不得不自請出外、逃避遠遁。而這點,便又牽扯到了另一個問題──為什么這些記憶早不來、晚不來,卻偏偏要到宸兒離開京城之后、才讓他一點一點地回想起來?思及前世宸兒出事,便是在自請離宮之后,即使兩世的經(jīng)歷早已大不相同、宸兒出外的時間也較前世早上了兩年,蕭琰仍不由因這樣的「似曾相識」而生出了幾分悚然。──若這些記憶的復蘇并非「全無來由」。──若他之所以想起一切,是來自于前世自己的警醒和諭示……──那么,這是否意味著如今遠在瑤州的宸兒……也正面臨著與前世相近的危險?一想到這里,即使蕭琰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宸兒早已不是前世手無縛雞之力、身邊也只有一隊暗衛(wèi)護著的閑散皇子,帝王也再無法忽視心頭那打愛兒自請出外之后便于心頭縈繞徘徊不去的不安;胸口原就存著的幾分躊躇,亦就此轉(zhuǎn)為了無可抑制的沖動。匆匆洗去了周身冷汗和面上殘留的淚痕,蕭琰強自壓抑著胸口越發(fā)強烈的躁動更衣出了浴殿;卻正要召來曹允吩咐些什么,便見后者主動迎上了前,稟報道:「圣人,楚王已到,現(xiàn)下正在偏殿候著?!?/br>「……他來得倒快?!?/br>「圣人夜半急召,王爺自然不敢怠慢。」「請他進來吧?!?/br>換作平時,蕭琰或許還有心思敲打一下曹允有意無意幫著對方說好話的舉動;但他此刻滿心記掛的全是如今遠在瑤州、保不準會遇上什么危險的兒,便也未再多說什么,直接讓曹允將人帶了進來。來者是一名外表瞧著約二十四、五歲的年輕男子,輪廓與殿上的帝王頗有幾分肖似,只一雙形似彎月、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將那張俊容襯出了一股子迥異于帝王威儀的風流意態(tài)。這個容貌俊逸、眉目含情的青年不是別人,正是先帝德宗的么子楚王蕭瑜,昔年蕭琰爭儲時的主要對手。因是深夜受召匆匆趕至,蕭瑜僅一襲暗青色的便袍裹身,并未穿著正式覲見的親王袍服??绅埵侨绱?,見著前方斜倚于龍榻之上、神色莫測難明的帝王時,年輕的王爺仍是依足了禮數(shù)躬身為禮,不論姿態(tài)聲調(diào)均透著十足的恭敬:「臣蕭瑜參見圣人?!?/br>「不必多禮……坐下吧?!?/br>「謝圣人?!?/br>聽帝王語氣隨意,一句應(yīng)罷,蕭瑜當即依言于殿前盤膝歇坐而下,并不掩飾關(guān)切地將疑問中帶著幾分打量的目光投往了殿上的兄長:「圣人夤夜召臣前來,不知是……?」「朕要離京一趟?!?/br>蕭琰淡淡開口。不用「打算去」而用「要去」,從根本上便已展現(xiàn)了他此刻不容動搖的決心。可他這句話才剛出口,此前仍一臉恭謹?shù)氖掕ちr面露苦色,哀嘆道:「皇兄,從您上回說這話到現(xiàn)在可還沒滿一年呢……怎么又要離京了?」「……朕放心不下?!?/br>「太子?」知道這世上能讓兄長掛心到如此程度的就只有那么一人,蕭瑜一時有些無語:「皇兄,太子已經(jīng)十五歲了?!?/br>「朕知道。」「十五歲已經(jīng)是能頂事的年紀了?;市植灰彩沁@么認為,才會同意太子前往瑤州賑災(zāi)?尤其太子此行不僅有沈修睦陪同,還有太子衛(wèi)隊全程護衛(wèi)……諸般安排周全若此,哪還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只是有種相當不好的預感。」面對五弟的質(zhì)疑,無法說出此間真相的蕭琰只能有些含糊地做了答,接著語氣一轉(zhuǎn)、不容置疑地截斷了對方還欲勸阻的話頭:「朕心意已決,你無須再勸。朝中之事便由你和樓明光共同主持,若有難以決斷的再讓潛龍衛(wèi)送過來?!?/br>「……臣弟想做的是閑王,不是賢王??!」見兄長三言兩語就將事情徹底定了下、完全沒有自個兒置喙的余地,蕭瑜心下發(fā)苦,卻除了又一聲哀嘆外什么也無法改變……那副憊懶的模樣讓帝王瞧得一時好氣又好笑,心頭源于夢境的抑郁因而稍緩,笑罵道:「你有本事就在老四面前說這話,看看他會作何反應(yīng)。」「能有什么反應(yīng)?還不就陰陽怪氣地刺上幾句?!?/br>蕭瑜撇了撇嘴,「去年皇兄假避暑之名暗中接太子回京,他知道真相后還特地登門諷刺臣弟,假惺惺地說什么你也該認清了吧……還當人人都和他一樣,沒那個器量能耐還一心想著做皇帝呢?!?/br>蕭瑜雖也曾卷入德宗末年的爭儲風波當中,但身為先帝么子的他當年連七歲都不到,每天光想著玩都來不及了,哪有什么登基做皇帝的心思?所謂的「楚王黨」完全是他的生母容淑妃和其背后的容家整出來的事兒……尤其他生于康平亂時,從小就是聽著三哥蕭琰的豐功偉業(yè)長大的,又看多了德宗在世時每天給戰(zhàn)報整得焦頭爛額的慘況,對那人人向往的尊位一點念想也沒有,遂早早同自家三哥投了誠,在各種層面上充分展現(xiàn)了自己只想做個閑散王爺?shù)膱远觥?/br>在那些權(quán)力欲深重的人──如梁王蕭璜和蕭瑜的外家容氏──眼里,年輕的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