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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氣便怎么也消不下去。他之所以會請二人來此,就是明知不可為、卻仍不禁想看看能否有實現(xiàn)心中所愿的方法。也因此,盡管沈燮已將態(tài)度表達(dá)得十分明白,他卻還是忍不住又道:「收服鎮(zhèn)北軍需按部就班;然直接設(shè)法誅除高如松呢?真全無辦法可想么?」「辦法當(dāng)然有──問題只在于代價幾何。」沈燮答道;眼角余光瞥了眼一旁打方才便不言不語形若木雕的樓輝,不由暗嘆了聲老狐貍。不過樓輝身為皇二子外祖,此時不論贊成還是反對都有所不妥,這勸諫之任自還是得由他這個帝王側(cè)近兼謀士擔(dān)綱了。「欲直接誅除高如松,辦法不外乎幾種:一則收買其身邊親近之人下毒暗害;二則選勇武之士當(dāng)面刺之;三則尋合適罪名使其定罪就縛;四則與北雁聯(lián)手,于邊釁中趁亂殺之?!?/br>「選擇第一種,問題在于這親近之人該如何挑選、又該如何收買。若不密事泄,就算高如松有所顧忌不曾興兵,十有八九也會整出些事端來。」「第二種……且不說這人選同樣是個問題,就是真選出了人、這人又能突破重重險阻僥幸功成,朝廷的名聲也會一落千丈──更別提如今對鎮(zhèn)北軍的滲透離間才進(jìn)行到半途,高如松一死,其手下將領(lǐng)會如何反應(yīng)猶未可知。若有蠢人因此打著為高如松復(fù)仇之名揭竿而起,先前的諸般努力豈不盡皆付諸流水?」「而第三種么……定罪不難,可若高如松拒不受縛,這罪定了不僅毫無用處、只怕還會生生將其逼反。至于第四種,這等與虎謀皮的愚昧之舉,圣人想來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做的。」「……先生可真是一點(diǎn)兒也不客氣?!?/br>沈燮這番話絕對稱不上好聽,但蕭琰雖然神色沉郁,聽到末尾也僅是低聲一嘆,并不曾因此對這位亦師亦友的幕僚動怒。因為沈燮只是說出了他心底明白、也早就暗中籌謀推算過一回的事情;只是他不肯死心,才會在兩人面前將這事兒又提上一回,好讓沈燮條理分明地分析一通、徹底捻熄他心底猶自竄著的小火苗。──又或許,他這么做,是想透過這樣的分析再一次「認(rèn)清」自己的「不得已」,好減少每晚摟著宸兒入睡、聽著宸兒夢囈低泣時的愧疚感吧。當(dāng)然,這后一種想法,即使面對的是沈燮和樓輝這兩位心腹重臣,蕭琰也是不會表露出來的。所以他最終只是微微苦笑了下,語氣一轉(zhuǎn):「但即便如此,這樣猖狂的折子,朕也沒有全盤容忍的道理?!?/br>「圣人說的是?!?/br>見最為敏感的話題已過,樓輝便也不再憋著掖著,點(diǎn)點(diǎn)頭道:「在臣看來,高如松如此舉動,怕是也存著幾分試探之意。畢竟,圣人于二殿下愛重疼寵之心滿朝皆知,即使高如松并非皇嗣案背后主謀,于奏折中做此僭越之言,圣人也當(dāng)加以斥責(zé)才是。若一味容忍,不僅有損皇室和朝廷威嚴(yán),更可能令高如松生出警覺來?!?/br>蕭琰的脾性不說人盡皆知,但他身為君王的強(qiáng)勢作風(fēng),從他的種種豐功偉業(yè)上便能想見一斑。好在他強(qiáng)勢歸強(qiáng)勢,卻足夠理智,不只聽得進(jìn)諫言、也曉得何謂隱忍、何謂妥協(xié);如若不然,一個強(qiáng)勢有為卻也專斷獨(dú)行的君王,少不得會令朝堂生出不少波瀾。但也因為蕭琰的強(qiáng)勢,假若他被高如松冒犯至此卻仍無動于衷,高如松只怕不僅不會得意,還會因君王異于常理的反應(yīng)而有所警覺……樓輝所言之意便在于此。蕭琰雖韜略過人、智慮通達(dá),可方才光顧著氣憤和煩惱該怎么將高如松千刀萬剮了,一時竟漏了這一層。只是即便下詔斥責(zé),帝王心底也很難有出了氣的感覺;故當(dāng)下只是略一頷首,道:「如此,這懲處之事,便請丞相和先生一同商議擬旨,定妥后呈入御書房便是?!?/br>「臣等遵旨?!?/br>要想申斥得符合帝王心意卻又不至于引起高如松警覺或反彈,自然得靠樓輝和沈燮這樣老謀深算又熟知蕭琰想法的人物。兩人也清楚這一點(diǎn),故二話不說地便領(lǐng)了旨意、接下了這個其實不怎討好的工作。事情至此便算是告了個段落。蕭琰也不多留二人,又再交代幾句便讓他們退了下。只是當(dāng)他重新提筆想完成先前未盡的公務(wù)時,看著案旁成堆的奏折,卻不知怎地有了幾分意興闌珊。──或許,是覺得憋屈吧。日理萬機(jī)又如何?一國之君又如何?明明天下權(quán)柄盡在手中,他卻連處置謀害自己愛兒的罪人都無法,只能為了家國社稷一再妥協(xié)隱忍。就算清楚高如松終有授首的一天、其引以為仗的鎮(zhèn)北軍也必將重新歸入朝廷的掌控中,可蕭琰心底的煩郁,卻依舊無法平息。看著筆尖的朱砂因他的躊躇遲疑而在奏折一角滴落成鮮紅的墨漬,君王一聲暗嘆,卻終究還是再次擱下了筆,取來紙張勉強(qiáng)拭去污漬后重新闔上了奏折,將之放回了右手邊那堆「待批覆」的小山上。──他無法隨己意將高如松千刀萬剮,可偶爾偷懶一回還是成的。想到紫宸殿里的愛兒,蕭琰心頭一暖,當(dāng)即由案前長身而起,讓曹允擺駕回了寢殿。第五章蕭宸不曉得岐山翁那套名為「生生訣」究竟有多么神奇、多么頂尖、又有多么難學(xué)。他只知道重來一世,盡管周身如影隨形的倦怠感和胸腹間時不時傳來的悶痛感讓他十分難熬,可有了前生在北雁軍中的經(jīng)驗,同父皇交代完這篇功法的次日,他就在「日暖則晞」前成功捕捉到了那絲玄之又玄的「生生之氣」,于旭日初升的光芒中成功窺得了武學(xué)的門徑。修習(xí)內(nèi)家功法,除了天資根骨外,最重要的就是能定能靜、更要有持之以恒的無上毅力。蕭宸在父皇面前雖總是一副天真活潑的樣子,骨子里卻畢竟仍是那個十八歲橫死、又以魂靈之姿在父皇身邊飄蕩了一千多個日子的少年皇子。有前生被迫寧心靜氣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十年、落入北雁手中后暗無天日的拷問刑求,和做為魂靈時那種只能旁觀而無法干涉、甚至連己身的存在都難以確定的孤獨(dú),靜下心來練功對他而言自然稱不上什么難事。他每日寅時而起,在父皇特意辟給他練功用的小小靜室里觀想存養(yǎng),將天地間彌漫積蘊(yùn)的生生之氣逐絲引入體內(nèi),既而「順其自然」、如水路自成那般讓所收聚的生生之氣在體內(nèi)小周天流淌運(yùn)行;待小周天成,那些個生生之氣便會沉入丹田、自然而然地歸他所有了。蕭宸學(xué)這套功法只是為了驅(qū)除毒性強(qiáng)身健體,又出身帝王家,對那些爭強(qiáng)斗狠的江湖事頂多也就是當(dāng)成故事聽聽而已,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興趣;是以不論前世今生,他都不曉得自己的天賦根骨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