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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在無華院的窗外站了一刻鐘,一想到里面的人在往好的方向走,心里就稍稍好受了點。 忽然就起風了,門窗吹的嗚嗚響,不遠處傳來類似龍吟虎嘯之聲,唐迎知道,那是通向觀瀾書齋坪地上埡口處的聲音,此時若能一觀松濤樹海的波浪才算是不虛此行啊。 她一人往山上走去,山廊下掛著的燈籠打著旋兒,下面銀色的穗子像裙擺一般,書齋的燈好像沒亮,或許陸仰不在里面吧,那自己只到坪地向外看看不進門應(yīng)當不要緊!這么想著,她已經(jīng)向山坡上走去。 風里帶著腥氣,也許快要下雨了,唐迎心里卻有些快意。 到了坪地后略微有些氣喘,到底身體還沒有恢復(fù),不過,眼前的景色完全彌補了這一點小小的缺憾,灰綠色成片的大傘一樣的樹蓋風起云涌,上下顛覆,果然壯觀之極! 俄而霧嶂之氣大盛,唐迎深深呼吸那濕氣,想象眼前是萬馬奔騰的沙場,風聲吶喊聲和樹枝拂動刮擦聲不絕于耳…… 幾滴豆大的雨點落下來,她抬頭一看,墨團似的烏云早已聚在頭頂,還來不及驚訝,雨就噼里啪啦的砸下來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往上去,那就只能轉(zhuǎn)過海螺形的圍墻去山廊躲雨了,正要往下走,忽然頭頂?shù)挠晖A耍D了頓腳回頭一看,有人撐了一把大傘站在身后。 居然是,陸仰? 她脫口而出:“您在?” 他靜靜道:“嗯?!?/br> “可是,我向上看時,似乎沒有點燈啊?”唐迎有點心虛,畢竟她知道,這里是不該自己偷偷跑來的。 傘外的雨越來越大了,他的袍子已經(jīng)濺濕了半尺,唐迎忙道:“您自己撐著吧,我走下去還來的及,來得及的……” 他卻淡淡說:“雨大,隨我來吧!” 別人不知道,反正唐迎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對他說不,那句話明明就很平和,為什么會有不容反駁的力量呢? 跟著他進了書齋的院子,四角掛著的燈籠火焰突突在跳,只有一個下人在往廊下搬一盆花,看見陸仰竟然為唐迎撐著傘,他瞪大眼楞了片刻! 唐迎頓覺不妥,忙說:“還是我來撐傘吧!” 陸仰看她一眼道:“你的手臂還不能舉……已經(jīng)到了?!?/br> 隨即又指著一盆葉片細得像貓須一樣的草說對下人說:“這盆也端進去!其余的不礙事……”那人忙鞠躬稱是。 兩人又進了東次間,里面只有一盞燈,光線蜜悠悠清淡淡的。 “你坐一會兒,我還有一封信要寫,等雨停了我再找人送你下山去?!?/br> 唐迎訕訕道:“其實,我不該一個人跑上來,我只是,發(fā)現(xiàn)起風了,想聽一聽華公子說的龍吟之聲。” 他聽了慢慢轉(zhuǎn)身過來,目光和煦。 “哦,你喜歡那埡口?” “嗯。”唐迎點頭。 “我喜歡這里的每一處,其實,我原來是個對環(huán)境美景沒有什么感觸的人,可是,誰知道呢,竟然一下子就變了……” “你沒做錯什么,不需要這般小心翼翼,你可是獅娘子不是么?” “我聽平娘子說,您的書房里不讓外人進的,尤其是女人?!?/br> 他語氣帶著一點點笑意,“那這規(guī)矩該換了,以后你想來便可以來?!彼D了頓又道:“那封信有點要緊,我先去回了?!?/br> 唐迎忙點頭“您只管去,我在這里……很好的。” 他緩緩向隔扇走去,輕輕推開前幾頁,對面暗淡的光依舊透過來,他進去后,屋里的光很快亮起來,打開的隔扇并沒有關(guān)上,便折了一截手臂長的光打在墻上,又傳來鋪紙和磨墨聲,還有毛筆時而停頓時而沙沙書寫的聲音,唐迎的耳力好,這些都清晰可聞,著這山苑里本就安靜,每一種聲音都顯得悅耳和珍貴起來。 她坐在羅漢榻上,背還不敢靠東西,忽然發(fā)現(xiàn)炕桌上有一本翻著的書,拿來一看,竟然是一本古琴圖譜,她聽松針說過,陸仰自己會制琴的,雖然她一點也不懂,卻還是慢慢的看了進去…… 窗外雨聲整齊又規(guī)律,撲簌簌的敲打在窗欞上有催眠之功,唐迎開始覺得眼澀難忍,看看隔扇那頭,毛筆聲依舊,她便移過身子曲著腿將頭枕在手臂上半躺下來,不一會兒竟然睡著了…… 陸仰過來的時候,便看見酣睡的女孩子,像一彎鉤月一般側(cè)躺在他的羅漢榻上,他轉(zhuǎn)身回去,取了一件斗篷過來為她蓋好,又凝凝的看了一眼她的臉才又回到隔扇內(nèi),過一會兒輕聲喚道:“松濤!” 很快一個小書童便進了屋子。 唐迎醒過來時自己也有點懵,原來只是想趴一會兒的,竟然睡著了?而且還做了夢,夢里唐適帶著她登山,他的背影總在前方幾米的濃蔭處,她拔腿去追卻始終追不上! 密林里唐適的聲音嚴厲的在呵斥她:“唐迎你自己說,最近你哭了多少場?戒尺該打多少下了?” 指揮同知張拜在一旁冷笑道:“那還不得打爛手了?快打爛她的手!” 唐迎一哆嗦就醒了。然后就看見手持一盞油燈正從隔扇后走過來的陸仰,他的右手掌護著調(diào)皮的火焰,映著掌心紅紅的,手指均勻而長,并不細,仿佛挺有力量。 原來這個屋里的燈油已快燃盡了,發(fā)出噗吃吃的聲音,這盞燈剛放在案上,那里小黃豆般大小的光焰就熄滅了。 唐迎慢慢坐正了看著他。 他優(yōu)雅的斂了斂袖口轉(zhuǎn)身過來。 面前的女孩子眼眸清亮粼粼,嬌柔的五官卻透出英武的氣質(zhì),臉頰紅紅的,還有衣裳上的壓痕,這種情景在二十八年的生涯里,陸仰都沒有碰見過。 “有件事要告訴你,有個人找上門來了……” 第164節(jié) 稱友不稱臣 陸仰的手掌微握,寬大的衣袖垂在腰間悠悠的晃動著,燈光正照著戧了細銀絲的灰色水波紋上,偶爾一兩點倏離的光,他的灰色,總是與眾不同的,天地融在一起的灰,唐迎從未在別人身上看到過。 “是不是沈玉謙?”唐迎問。 他眉峰微動,隨即抿了抿嘴角:“你怎么知道?” 唐迎理著有點皺的純白色棉布裙子低聲道:“沈家那么多人,數(shù)他最聰明,又與我最有情誼,除了他也不會有別人來?!?/br> “你想見他嗎?……他方才叫人遞了帖子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