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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對兄弟。與他打交道那人自稱姓林,是個要去京城投奔親戚的秀才,因著水土不服臉上起了皮疹,所以白日里也要在臉上圍上一塊布巾遮掩頭面。這位林公子雖然不曾露臉,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卻生得很好,即便是那年畫上跟在觀世音菩薩身邊的童子也沒這位林公子的眼睛好看。白老頭覺得自己也是鬼迷心竅,被那林公子看了幾眼,便迷迷糊糊地應(yīng)了他,將他那個兄弟也帶進(jìn)了院子,租了兩人一旬日的房。到了這個時候,白老頭心中倒也不曾嘀咕,那林公子的言談舉止都十分大方舒朗,一看便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人,他也是看在這點(diǎn)上才敢應(yīng)允兩個這般年紀(jì)的青壯年住到他家去。可他卻沒想到,那林公子無論如何也要帶在身邊貼身照顧的人,竟然會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縱然那自稱姓林的公子哥堅(jiān)稱他那個傻子兄弟只是患了失魂癥不會說話而已,白老頭卻還是擔(dān)心得整晚整晚睡不著覺。他曾經(jīng)偷偷透過窗戶打量過那個男人。那么高高壯壯的一個大男人,長得也好,眼神卻直直的,睜開眼后半晌都不會眨眼,身上更是鼓鼓囊囊滿是肌rou。白老頭也不是那不知事的人,他知道一個人若真是患了失魂癥僵直在床,便是之前身體再好,武藝再高強(qiáng),那身上的rou看著看著就要干癟下去。可是那林公子的兄弟可不是這樣的,身上掛著這么一坨坨硬rou,平日里怕是沒少發(fā)瘋。白老頭最怕便是這點(diǎn),那林公子的傻子兄弟光是看著便知道是個力大如牛的強(qiáng)人,真要發(fā)了癲,白老頭這院子恐怕都要垮。白老頭心中思量著要將兩人趕走,可是都已經(jīng)想了兩天了,一席話翻來覆去含在舌尖,可也不知道是什么緣故,他一看到那林公子露在布巾外秋水一般的眼瞳,那番要趕人走的話便怎么也說不出口來。到了最后,白老頭也只能苦著臉暗戳戳守在自己院門口的房子里,看著那林公子從城中請來給傻子看病的大夫流水般來來去去。“……還請這位公子見諒,這位小兄弟的病,老夫?qū)嵲谑侵尾涣?。?/br>這一日,白老頭眼見著個頭發(fā)花白的小老頭兒走出那兩兄弟租賃的房子,口中說的話便是連白老頭都快要聽得耳朵發(fā)僵了。果然,還是沒救。白老頭心中想道,透過窗戶縫又仔細(xì)看了那老頭一眼,卻是不由一怔。那老頭兒乃是柳城中最有名的老大夫,醫(yī)堂里明明晃晃掛著無數(shù)塊“治病救人,妙手回春”的牌子。白老頭一是沒想到那林公子竟然還能請到老大夫這樣的人來看病,而是沒想到,即便是老大夫這樣的杏林高手,竟然也還是治不好那傻子的失魂癥。“也是苦了林公子了?!?/br>白老頭再看跟在大夫身后走出來的林公子,瘦骨伶仃的模樣,似乎比先前來投宿時又掉了一圈rou,不由低聲嘆道。等到林公子回了房,白老頭便也從窗邊把頭縮回來,也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一陣細(xì)微的窸窸窣窣聲順著院外灌木響起來,仿佛像是有什么東西順著墻邊飛快地竄了過去一般。白老頭臉色一白,背上冒出一串雞皮疙瘩,卻死活不敢開門去院子外面看個究竟。說起來,這個事情也是白老頭想讓那林公子兩兄弟離開他家的原因之一。白老頭的院子靠近村頭,因?yàn)樗夤殴钟譄o子女,離左鄰右舍都有些距離,加上他年紀(jì)老邁精力不足,院子附近那些雜草灌木便生得異常茂盛,他也顧不得將其清除干凈。他這邊草木繁茂,難免會有狐貍黃貂等野物借著草木竄到他這處來,這些年來白老頭早就習(xí)慣了,完全不以為意。那林公子和傻子住進(jìn)白老頭院子的第一晚,白老頭便聽得院子外草木簌簌而動,似乎有什么動物在那處守著一般。當(dāng)時他看著那林公子,便覺得對方無一處不好,平白生了一些親切愛護(hù)之心。他怕那野物打擾到林公子入睡,半夜里裹著厚衣牽了狗,徑直往院外走去,想要將那些野物趕離。卻沒想到,一出院門,他那條叱咤鄉(xiāng)間的大黑狗便夾著尾巴不足嗚咽,死活不肯動上半步。白老頭還道是黑狗躲懶,低聲呵斥著強(qiáng)行將那條狗拖出門外,卻聽到風(fēng)中傳來一陣細(xì)響而已,那條狗頓時嚇得屎尿齊出,再也動彈不得。至于白老頭自己,也是莫名一陣背上寒毛頓起,兩股戰(zhàn)戰(zhàn),止不住地發(fā)抖。那感覺,就好像是離他不遠(yuǎn)處的枯枝敗葉中……有什么東西正看著他一般。“誰……誰在那兒……”白老頭打著抖將油燈舉高了一些,想要看清草中的東西。但他唯一看見的,只有一大蓬灰撲撲的蓬草纏在灌木之間。白老頭這才松了一口氣,也不敢再在外面逗留,趕忙回了房。可等他第二天白天再到院外巡視的時,才猛然回過神來——不久之前,他院外那一大片枯枝敗葉都被村民們收攏起來,點(diǎn)燃了以后燒成草木灰,打算用在第二年的地里種菜用。如今那小半畝地上只剩下樹根亂石,哪里會有昨天晚上他見到的那蓬草和灌木?白老頭嚇出一身白毛汗,本能便覺得此事不對。接下來幾夜都不敢再去院外,可即便是這樣,他也見過好幾次,他那院墻的墻頭,簌簌滑過一叢一叢奇形怪狀的藤蔓與枝條——明明還長著樹葉,可那些植物動起來,簡直就像是最靈巧不過的爬蟲或者長蛇一般。第152章別看那白老頭晚景凄涼,年輕時候卻是方圓十里數(shù)得上的好獵手,說起來也著實(shí)風(fēng)光過一陣子。如今縱然是因?yàn)槟昙o(jì)到了不太中用,骨子里的那點(diǎn)兒精明和機(jī)警卻半點(diǎn)沒退過。他眼看著那藤蔓夜夜上墻,身邊那樣彪悍一只大黑狗卻半點(diǎn)提不起看家護(hù)院的精神,每夜那窸窸窣窣聲音一響,狗便要嗚咽著夾尾巴,把一尺長的嘴拱到白老頭懷里不敢抬頭,便知道來者不管是獸還是妖,總歸是他伺候不了的角色。再想想那玩意從不進(jìn)院墻,白老頭也只能強(qiáng)按著不安,默念幾聲“見怪不怪,其怪自敗”,裝作從未注意到院外的異樣。只可惜白老頭是想著將這樁異事遮掩過去,家里卻還是一日一日地變的古怪。那廂租賃出去的小院里,林公子請來的大夫流水般來來去去,他那大兄弟的病依舊毫無起色,這廂白老頭的家里,老鼠卻全部搬了家。白老頭自年輕是遭遇了事故之后,性格便多少變得而有些古怪。他屋里住著一窩老鼠,怕也是有幾十年的功夫了。白老頭不養(yǎng)貓,也不叫養(yǎng)的狗去撲咬那些老鼠,而那老鼠竟也像是有靈,縱然住在白老頭這里夜夜在梁上吵吵鬧鬧,卻一點(diǎn)不曾禍害白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