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拿得出錢來，今晚我便放你們兩個一條生路也為何不可?！?/br>
喬小小一邊說，一邊從袖口摸出一把極為纖秀的算盤來放在手中把玩。

林茂一看，心中更覺冰冷。

這把算盤他是認得的，這是喬家當家人的傳世信物“金算盤”，通體為黃金鑄成，然而那一顆一顆的算珠，卻都是人骨磨成——那些人骨的主人在世之時無一不是當世豪杰，但最后都因為欠了喬家的“債”，最后只能家破人亡，甚至以身償債，死后都要被人取骨磨珠，不得解脫。

而一旦喬家人拿出這把金算盤，就意味著這筆生意算得乃是人命——當年他與喬家夫婦尚是密友時，他也曾親眼見到喬小小拿出這把算盤將人算至絕地。

當年的他卻沒有想到，有一天他自己，也會成為與喬小小“談生意”的人。

“你或許能留下我的命，但是你留不下小青?！?/br>
林茂忽而苦澀一笑，幽幽說道。

“我的徒兒，乃是這世間武功第一人——沒有人能夠用他的命來做交易?！?/br>
喬小小不由抬眼看他，只見那人說起常小青時眼眸中光華流轉(zhuǎn)，竟連那副狼狽的氣息都淡了下去。喬小小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忽然間就心頭火起，一股嫉惡騰然而生：“呵，是嗎？！你以為那群蠢貨便是我的殺手锏？林茂，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話音落下，喬小小忽然擊掌。

林茂只覺背心一涼，來不及躲閃，便已經(jīng)被潛藏在旁邊多時的黑衣人點中了xue道，整個人頓時血脈不通，軟軟倒地。

他暗嘆一聲，原以為自己這下恐怕是兇多吉少，卻沒想到下一秒就聽到喬小小帶著強烈惡意的吩咐：“把他拉起來，帶到外面去看看他的好徒弟……看看他這所謂的當世武功第一人，是如何死在那個人的手里的！”

“那個……人？”

林茂被人粗暴地拽起，聽到這句話不由掙扎問道。

“呵，林茂，你可知道凌空寺？”

喬小小踱步來到林茂身前，湊到他的耳邊，輕輕地說道。

凌空寺？！

聽到熟悉的三個字，抑制不住的不安與恐懼須臾間在林茂的身體里彌漫開來。

月色和下的異色雙眸與紛紛落下的妖異花朵驟然閃現(xiàn)，林茂整個人暈眩得幾乎干嘔出來。而喬小小精心調(diào)教出來的手下既然得了主人的命令，自然也不會有半點拖延，在林茂臉色慘白之際，已經(jīng)徑直托起林茂，將其帶往密道外。

一出密道，林茂便聞到了空氣中彌漫得近乎形成實質(zhì)的血氣。

依舊是那么冷的天，依舊是那么暗的夜。

然而在林茂與喬小小密道內(nèi)對峙的短短時間里，天仙閣外卻已是一片血海。

原本瑩白一片的雪地如今卻是泛著黑紅之色的泥濘濕地，精心布置的園林與草木早已成了廢墟，如今看上去只是一片布滿尸骸與碎骨的空地。

刺骨的北風中，空地的周圍彌漫著人們極為粗重的喘息之聲和兵器在戰(zhàn)栗中互相碰撞的輕顫脆響。

這一夜沒有月亮。

只有天仙閣窗子里漫出的燭火燈光，那燈光透過窗子上蒙著的淺紅色細紗，便也染上了微微的紅光。在平時這光只會讓人覺得旖旎動人，可在這一夜，這燈光落在這群人的身上，卻只會讓人想起漫天的血光。

林茂很容易就找到了常小青——他正垂著頭站在空地的中央，長劍已經(jīng)插在了地上，他的雙手握在劍柄上，整個人垂著頭，看上去似乎只是在倚劍小憩。

而他那一頭已經(jīng)變成銀白色的頭發(fā)早已在先前的打斗中散開來，如今頭發(fā)披散，掩住了他的頭臉。

這一刻，周身彌漫著森然殺意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只山鬼，而非一個活生生的人。

至于那些茍延殘喘活到現(xiàn)在，只敢圍在他周圍舉劍不敢妄動的那群武林中人，顯然也已經(jīng)被他嚇破了膽不敢向前。

“唔，看樣子你確實有個好徒弟?！?/br>
喬小小走在林茂身旁看著眼前一幕，不由嘆了一句。

幾乎是在同時，聽到有人出現(xiàn)的聲音，常小青轉(zhuǎn)瞬間便抽出長劍轉(zhuǎn)向了喬小小等人的方向。

“師父？！”

就如同林茂第一眼就看見常小青一樣，常小青也在第一時間，便看見了被黑衣人抓在手中無力動彈的林茂。

他的眼睛里仿佛忽然之間便燃起了鬼火。

“放開他——”

他冷冷地說道。

披散開來的銀色長發(fā)在外放的真氣中無風自動，宛若鬼魅。

就在他說出那三個字的同時，林茂只聽見自己身側忽然響起兩聲悶哼。之前將他抓在手心的黑衣人身體驟然僵直，隨后便有一股血線自從脖頸處噴涌而出。

只是一瞬，那兩人便已軟軟倒下。

“哎喲，你徒弟火氣倒還挺大?！?/br>
代替那兩個黑衣人抓住林茂的，正是喬小小。

她慢條斯理將手中的金算盤收了起來——那上面刻著一道幾乎可以將整個算盤貫穿的切口。

“才一見面，看見我這個長輩便要喊打喊殺。”

喬小小笑嘻嘻說道，好似完全沒有在意剛才那一瞬間常小青發(fā)出的劍氣只差一點就將她整個頭顱都割開來一樣。

只有與喬小小相熟，又離她很近的林茂才知道，她的額頭上微微冒出青筋與冷汗，已是動了真火。

“你家常小青的武功……確實不錯?！?/br>
喬小小道，最后四個字，說得格外有些咬牙切齒。

“阿喬jiejie，我不知道你如今究竟在給什么人做生意，但是我死而復生之事實在是另有緣由，并非長生不老藥之功——還請你放了我與小青，以免我們兩方兩敗俱傷。”

林茂想起她先前說起凌空寺，心中那股難以言喻的恐懼不斷擴散，如今只能強壓不安，徒勞無功想要與她談判。

喬小小自然不會讓他得償所愿。

她抓起林茂，轉(zhuǎn)頭望向院子某處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揚聲道：“大師……事到如今，你還不出來嗎？”

與此同時，林茂卻聞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花香。

那花香夾雜在冰冷的風和污穢的血腥之氣中，顯得那么縹緲和清麗，又是那么的不合時宜……那么的怪異。

“好久不見。”

緊接著，林茂便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是吐字生澀，聽上去甚至有些別扭的聲音。

一個身形高大的和尚慢慢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第141章

那個和尚周身慘白，須發(fā)皆無,身上只披著一件很舊很干凈的白麻袈裟。

他的皮膚是白的,嘴唇也是白的,沒有哪怕一絲絲血色,這讓他看上去就像是剛剛從墳墓中爬出來被放血而死的新尸。

而他的懷里,有一捧花。

殷紅如血，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