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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坐著幾個男人正喝酒說笑,旁邊空酒瓶堆了一桌,看那舉止打扮應該是本地商人。 “人家是喝慣了的。”他笑道,“你這個一罐啤酒就倒的人,居然還敢要燒刀子?!?/br> “那好吧,我不喝,你喝?!比钽浜芪?/br> 酒和牛rou很快上來,宗恪找伙計要了個小酒杯,給阮沅倒上了一點:“嘗嘗,如果真不能喝,就算了?!?/br> 阮沅拿過酒杯,小心翼翼抿了一口,咂咂嘴:“……還行。” “悠著點兒,醉了可沒人把你背回去?!弊阢≌f。 這三樓的雅座空間寬敞,窗外臨河,春日近午的暖風一吹,只覺清爽酣暢。阮沅有點餓,不敢空腹喝酒,她等不及鱖魚,先拿鹵牛rou填肚子。 她這兒連吃帶喝嘴上不停,這當口,鄰座那三個男人的說話聲也順便鉆入耳朵。阮沅吃到一半,筷子忽然頓住,因為她聽見“萬歲爺”三個字。 阮沅抬頭看了宗恪一眼,小聲說:“是在說你呢” 宗恪聳聳肩,沒出聲。 阮沅凝神仔細聽了一會兒,這才摸出底細來,原來那三人是在這巖松口做藥材生意的,今天來這酒樓里,是為給一個遠道而來的朋友接風。三人大概交情極好,說話也沒那么客氣,閑聊完私事,話題就漸漸攀上了國家時政,其中,那個穿紫衫的高個兒是主講,另兩個則是助興與旁聽。他們說得興起,卻不知話題人物就在他們身邊坐著呢。 阮沅哼了一聲,低聲道:“就跟我們居委會里那些退休大爺一樣,成日把九大常委掛在嘴邊上,活像一個個是他們親手選上的……” 宗恪一笑:“百姓們閑了無聊,就愛議論個時政,且聽聽他們說些什么。” 阮沅不做聲,凝神聽了一會兒,心中不由暗暗吃驚,原來這幾個商人議論的,正是晉王世子此次進京給太后賀壽的事兒。 按照那個主講的說法,晉王父子這幾年在邊塞素州,與鵠邪王打了好幾場硬仗,底氣硬得十足,再加上又是皇帝的長輩,再加上晉王又病重——這病也得算在國家的功勞簿上——世子這次回來,必定是要錢要糧要人,絕無可能空手回去?!罢f不定獅子大張口,得把萬歲爺那點兒家底,搜刮得干干凈凈才罷休”,所以,萬歲爺也很不易。 宗恪聽到這兒,冷笑了一聲:“你看,連老百姓都知道,晉王世子進京就跟鬼子進村一樣?!?/br> “妄論時政,真的不要緊?”阮沅擔心地看了他一眼。 宗恪搖搖頭:“我還沒那么小心眼,再說,人家這不是在同情我嘛。” 倆人正低聲說著話,卻聽樓梯板一陣亂響,聽聲音腳步似乎十分沉重,不多時幾個人上到三樓來。 果然,上來的是五個彪形大漢,臉上風塵仆仆,這五人塊頭都很大,皮膚粗糙發(fā)黑,胡子剃了,頭發(fā)沒像中原人那樣挽起來,都在腦后梳成了一把小辮子。為首一人,頭發(fā)卻用布給包著,不漏絲毫。 包著頭發(fā)的男人,五官線條倒是很細致,狹長的眼睛,那眼珠竟海一般的蔚藍 阮沅一驚 她看看宗恪,低聲道:“是鵠邪人?” 宗恪點了點頭:“是鵠邪家奴。” 這么說,是晉王世子的人了?阮沅想。 “鵠邪家奴”這種獨特群體,京師里也有,不過并不多,之前幾個有卓越武功的將領,在跟著宗恪征戰(zhàn)西北時,收了一些俘虜,因為是主動歸降的,所以沒有殺,最終就變成家奴養(yǎng)在府里。鵠邪人兇蠻善戰(zhàn),然而一做了家奴,卻會死心塌地效忠主人。京師的鵠邪人,總體數目并不多,而且也都經過申報。宗恪采取的民族政策相當寬松,朝中甚至還有幾個鵠邪官員。阮沅在宮里沒機會見著,她只是聽說,鵠邪王族是金頭發(fā),這讓阮沅不由遐想,腦子里自動補充了好萊塢幾個金發(fā)美男的俊俏形象。 現在,親眼看見這幾個鵠邪人,阮沅就自動糾正了之前的認知:別說這幾個都不是金發(fā),就算是金發(fā),長在這幾位的腦袋后面,也相當嚇人——有堆滿橫rou、坑坑洼洼的“金發(fā)美男”么? 酒樓里大概不??匆婛]邪人,其余的客人連同掌柜小二,一見來了這幫子家伙,表情都變得十分不自然。那幾個鵠邪人卻滿不在乎,挑了張好桌子坐下,又高聲叫著要酒要菜。他們說的雖然也是官話,可發(fā)音不太準確,帶著異地腔調。 小二不敢怠慢,上前恭敬伺候,問他們吃什么喝什么,為首的那個聲音低沉,只說把最好的酒拿出來,再拿出好rou好菜。 “客官要魚蝦么?”小二又問。 “不要?!逼渲幸粋€粗聲粗氣道,“我們不要那腥臭的玩意兒只要rou豬rou牛rou羊rou” 宗恪在旁邊,忍不住低聲笑起來。 “你笑什么啊?”阮沅好奇。 “我想起,有一次宮里賜宴,百官都到場了,各色珍饈擺了一桌。偏偏戶部那個鵠邪官員面前擺著的是一盤清蒸鰣魚?!?/br> “那又怎么了?” “鵠邪人是西北邊漠長大的,常年干旱的地方,因為有銀赫擋著,所以遠離海洋。薊涼地界只有少數湖泊。所以某些鵠邪人一輩子都沒吃過魚。那官員就是,一聞那股腥味,當場就吐出來了。”宗恪忍笑道,“可憐自己吐了一身不說,還被參了一本,說他大不敬——這話說的,就好像人能控制自己的胃一樣。” 阮沅撲哧笑起來:“好慘” 他們倆人小聲說笑,為首的那個鵠邪人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阮沅抬起頭,不小心接觸到蔚藍眼睛射出的冷冷目光,身上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這幾個,來者不善啊?!彼吐曊f。 “可不是。”宗恪嘴上這么說,卻是一臉不在乎的神色,“看來,我那親愛的表哥進城啦。” 第四十八章 那邊桌上,被鵠邪人暫時打斷的閑聊又開始了,幾個藥材商談起這次晉王人馬入京,他們探討的主題是:“萬歲爺心里對晉王世子的真實態(tài)度”。那個主講的人堅持認為,雖然世子有太后撐腰,但皇帝沒可能像市井傳言里的那樣,真的對一個表親心存畏懼。 “沒可能的嘛當今圣上是什么樣的明主?”那人哼了一聲,“又不像舊齊那些沒用的皇子,宮闈里長大、一輩子沒見過刀槍,當今圣上不是容易被唬住的。聽說,萬歲爺十二歲的時候,就西征過薊涼了?!?/br> 阮沅聽到這兒,一驚 “你十二歲就打過仗?。俊彼÷晢?。 “也不是什么硬仗?!弊阢〉卣f,“跟著我爹出征,上過沙場,砍翻過幾個小卒而已。” 雖然宗恪說得輕描淡寫,但是阮沅知道,事情絕沒有字面上那么簡單。 “真厲害”阮沅嘆服,“我十二歲還在上初一呢?!?/br> 她正說著,卻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