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字。

    神無執(zhí)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已經(jīng)是最后一刻，卻還是不忍心她孤身一人，“帶著這個，去蠕蠕，找鬼該，他會……”

    長安合上他的手，她的身體似乎和神無執(zhí)一樣在顫抖，“冷嗎，把我的斗篷披上?！?/br>
    “別說話?！?/br>
    “不，長安，你聽我說，讓我的軍隊護衛(wèi)你，帶著這個去蠕蠕找鬼該……不對，去大幽，去大幽找白莽……”

    “閉嘴！我是你主子，我命令你閉嘴！”

    吼出這句話的瞬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乞死軍們死一般的寂靜，千乘淡棋立即看了一眼千乘熄烽，似是在求證什么，千乘熄烽卻只是凝眉注視著雪地中的兩人。

    “你記起來了？你記起來了。”第一句是疑問，第二句卻是確定。

    神無執(zhí)晦暗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光亮，他無數(shù)次想像過和神無心再次見面的場景，和長安在一起的時候，他一面瘋狂地想要神無心，一面又恨不得長安永遠是長安。

    “主子，我這樣大逆不道，你不是應(yīng)該將我永遠驅(qū)逐嗎？怎么……咳……怎么還抱著我，你這樣，會讓我以為我對你很重要?。　?/br>
    長安，不，神無心沒有回話，她不知道云豆經(jīng)歷了什么變成了神無執(zhí)，她為了月爵拋棄了他，將他丟在七洛不見天日的宮廷之中，他要承受多少屈辱才能一步步爬到現(xiàn)在的地位？

    將他從蠕蠕帶走時，她答應(yīng)要讓他好好活的。

    “對不起，云豆，我不該不要你?！?/br>
    “哪怕神一恕反對，哪怕神無淚將我逼至死角，我不該不要你，我錯了。”

    “你救過我三次，一次是在玉宮的祭壇，一次是在上京的酒館，這是第三次?！?/br>
    “我總以為這世界上人人都愧對于我，但你沒有，你是我這么多年來，遇到的唯一好的人?！?/br>
    “鬼該任由祭司們用割破我的身體往上面澆下海神淚，白莽親手帶我進了那件炮烙的小屋，只有你，你從來不曾負我……”

    她的聲音微微發(fā)顫，那些她不曾駐足的過往，那個名叫云豆的少年為她所有的付出，她都沒看到……

    神無心邊說，邊低頭，輕吻了一下神無執(zhí)的胸膛，黑色的長發(fā)落在他臉上，這是她悔之晚矣的溫柔，“我是這世界第一的蠢貨，該死的應(yīng)該是我?！?/br>
    “不要這樣……”神無執(zhí)搖頭，似是預(yù)感到了什么，“不要……”

    但神無心并不理會他，他只感覺胸口一陣劇痛，那把箭已經(jīng)被神無心拔了出來，神無心注視著那把箭，“就是它本該終結(jié)我的生命，云豆，你不該替我的……”她嫣然一笑，“算了，我陪你好不好？”

    “你不準(zhǔn)死！”

    “為什么？”神無心偏著頭，半邊臉被她拿著箭的手遮住了，露出的右眼里已然浮上一抹黑色。

    神無執(zhí)嘴巴開合了幾下，他知道她又入魔了，她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月爵那個天殺的賤人，都是她害得主子控制不住自己！

    “神無心，你欠我的，我不許你死！我要你活著承受這些痛苦，你對不起我，你說了，你賠給我，你不許死！”

    兩人之間沉寂了一霎，若是神無執(zhí)不提起，神無心本來可以蒙混過關(guān)以死相陪的，但他還是說了，說了他的怨恨和不甘。

    神無心最怕被拋棄，可她拋棄了神無執(zhí)，想到這里，她再也無法說服自己輕松地死去。

    神無心眼中的黑色漸漸消散，懷中的身體越來越冰冷，他們都知道，他要死了。

    原來他已經(jīng)到了，只能用死來威脅的地步了。

    “神無心……主子……”神無執(zhí)用攥著金烏頭的手撫摸她的臉，用他最后的力氣說：“我今生遇見你，終究不算太壞?！?/br>
    “從今以后，你好好生活，就算我們……”

    “兩不相欠?！?/br>
    那只手失去了力氣，垂落了……

    神無心低頭，吻上神無執(zhí)的雙眼，他的眼睛還看著自己，眼中的最后一幕還是自己流淚看著他的樣子，這一吻之后，雙眼才肯合上。

    她和云豆相識多久了？記憶太過混亂，她都快記不得了，唯有那個灰色的小小身影從來不曾消散。

    沖進玉宮的人是他，沖進火海里的人也是他，神無心啊神無心，你怎么那么蠢，你怎么不肯對他好一點？

    他沒有生辰，便以自己帶他出花樓的日子作為生辰，每每在他的生辰，反而會是他給自己做一桌吃食，那一年在瓊州打仗，彈盡糧絕之際，他割下自己胳膊的rou給自己熬了一碗湯，將高燒的自己拉了回來。

    為了維持內(nèi)侍的身份，他一個男子，懷著怎樣的心思日日服用藥物壓抑自己，被人嘲笑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自己把他扔在邕城皇宮的時候，他有沒有哭，那些內(nèi)侍會不會欺負他，會不會虐待他？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她起身，走到乞死軍面前，拿了幾支火把，幾袋烈酒。緩緩走到云豆身旁，將他放平在地上，擺出一個平躺的姿勢，隨后將幾支火把放在他身上。

    七洛的烈酒最是灼人，神無心將一袋灑在神無執(zhí)身上，火焰瞬間直沖天空，像是為地上的人最后狂歡一次。另一袋打開后被神無心仰頭喝盡，酒液就像是要割開喉嚨一樣，神無心只愛寡淡的海神淚，只因七洛的酒太濃烈，就像神無執(zhí)的感情，濃烈到她承受不起。

    喝完了酒，神無心擦了擦嘴，“從此以后，我會好好過?！?/br>
    說完，她對乞死軍道：“你們回七洛吧，就說神無執(zhí)死在了南燕，去求神無yin，他會饒你們一命?！?/br>
    接著，神無心又走到千乘熄烽和千乘淡棋面前，“把我的孩子給我?！?/br>
    憑借兩人的對話，千乘淡棋已經(jīng)猜出了她的身份，卻不肯將孩子給她，“這是千乘家的繼承人，你不能帶走?！?/br>
    神無心并不多說，只是拿出之前從刺客身上搜出來的匕首，徑直刺向千乘淡棋，只那一瞬間，就產(chǎn)生了一道殘影。

    千乘淡棋揮刀欲砍，神無心一個側(cè)身已經(jīng)到她近前，她揮刀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連旁邊的千乘熄烽都沒有看清楚的情況下，千乘淡棋的脖頸上已經(jīng)有了傷痕。

    千乘淡棋躲得算快，雖說傷口看著深卻并不致命，然而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本該在自己懷里的孩子已經(jīng)回到了神無心的手中。

    這一些列動作發(fā)生得太快，眾人屏息看著，只覺得匪夷所思。

    于大軍面前取敵方首級如探囊取物，甚至讓人看不清動作——這就是墮天戰(zhàn)神神無心，所有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時候才想起來關(guān)于這個女人的諸多傳說。

    戰(zhàn)場上的傳奇，帶著五萬人馬拿下瓊州十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屠城之時老弱病殘都不放過，她手下的亡魂堆積成山，所謂的乞死軍，只是神無創(chuàng)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