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許久才說道，“他害怕看到我受傷，他會無法下定決心送我離開這里?！比~未雙苦笑了起來，“我其實(shí)一直都知道……但是……無論我怎樣知道，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沒有臉再回去了。”

傷害了他的靈魂和心的人一直只有一個葉未雙。無論他還是莫離，明白這一點(diǎn)時所能意識到的也只有為時已晚。

“我不可能回去了?！比~未雙喝了一口啤酒，“我太幼稚了。無論兩個人的靈魂波長多么相似，終究是兩個人。我們的觀念依舊有不同?！?/br>
郁劍沒有發(fā)話。他喝掉了半罐啤酒之后，才問道：“你去哪里？”

“回A市。我不打算再去上學(xué)。回到A市后我會找一份穩(wěn)定一點(diǎn)的工作，就算薪水低一點(diǎn)也無所謂。封閉地根之后，也不需要花什么錢了。這些槍，都可以……”葉未雙感到有些說不下去。他的手指顫抖著，摩挲、觸碰著暗紅色的槍支。槍支上還帶著血跡。他閉了閉眼睛?！拔覀兛峙乱膊惶軌蛞姷矫媪?。不過如果你有手機(jī)的話，可以跟我聯(lián)系。我很高興認(rèn)識你，郁劍?！?/br>
郁劍深深地看了葉未雙一眼?！拔乙彩??！彼麖目诖锾统隽艘恢焙谏珮O薄的平板手機(jī)，望向了葉未雙。葉未雙面無表情地說：“把你的號碼報(bào)給我吧，我大概不會再用現(xiàn)在的號碼了?！?/br>
郁劍沉默了一會兒，將手一攤：“會有用的?！?/br>
葉未雙看著他堅(jiān)持不肯收回的手，只好從口袋里掏出一直血跡斑斑的黑色手機(jī)，放到了他手上。郁劍仿佛沒有感覺到那血跡似的，只是一本正經(jīng)地相互輸著號碼，隨后放在葉未雙的手中，拎起空了的啤酒罐：“先走一步?！?/br>
葉未雙看著那串號碼心中默念了兩遍記在了腦海里，隨后緊緊盯著郁劍的背影，似乎要將這個僅僅認(rèn)識了十幾天的朋友徹底地記在心里。

第三十九章

莫離沉默地坐在床的邊沿，雙手十指插進(jìn)了頭發(fā)里。腳邊是三四只捏扁了的啤酒罐，皺巴巴的西裝和滿臉的胡茬顯得十分邋遢。他的雙眼發(fā)紅，帶著血絲，只是目光呆滯地看著面前的地板。

如果有誰能站在他的身邊，能立刻發(fā)現(xiàn)，他的周身靈力紊亂得可怕，亂竄的靈力猶如醞釀著潛在的風(fēng)暴，失脫了掌控般有了崩盤的跡象。

莫離蒼白的雙唇緊抿著，能看到他的指尖微微發(fā)著顫，即便是用力按進(jìn)了頭顱，也抑制不住地震動。

門忽然“咔嗒”一聲開了。一道人影隨著走廊外射進(jìn)來的光在地面上投射下一個修長的人影。莫離緩緩地移動了眼球。下一秒，他猛地站了起來，雙眼瞪大著看向了門口站著的蒼白的少年。

“未……”他的腳忍不住下意識地邁出了一步。

然而少年只是別過頭躲開了他的目光，神情帶著些許不忍的淡漠。他錯過他走向了角落里的行李箱：“我來拿衣物。我去郁劍那里住。”

截然相反的頻率。

莫離的雙手僵硬著垂在身體的兩側(cè)，眼睜睜地看著他錯過自己，雙眼一時無法回過角度。少年冷靜而至冷酷的聲音細(xì)細(xì)索索地在他身后向動著，接著隨著利落的一聲“咔嗒”。箱子被重新合了起來。葉未雙單肩背著一個軟軟的沒有太多東西的背包一手插著口袋再度走到了門口。

他在門口頓了頓?！拔蚁腱o一靜……”他的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對不起……”

門接著被合上了，有些力重，發(fā)出了沉悶的聲響。莫離眼前的光一下子消失了。他驀地垂軟了下來，坐在床邊，嘴角緩緩地扯出了一個苦笑。接著，他的胸腔猛烈地震動了一陣，一道猩紅的血路從他唇間溢了出來。莫離盤腿而坐，垂著頭緩緩閉上了眼，緊皺著眉頭用盡一切力氣壓制體內(nèi)翻涌而上的rou體對靈魂的抗?fàn)帯Ｋ僚暗撵`力猛地掙脫了暴走的邊緣，肆無忌憚地從那具蘊(yùn)含了巨大力量的身體里涌了出來……

葉未雙背著黑色的背包，腳步急促而凌亂。直到走出了十幾米，才緩緩地放慢了步伐。他插在口袋里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郁劍就站在不遠(yuǎn)處的門邊等著他。一身黑色，如同夜的真精。

葉未雙的步伐頓了頓，強(qiáng)自鎮(zhèn)定，調(diào)整壓抑著自己的表情來到了他面前。

“茶？”郁劍看著他的臉色，眉頭微蹙著指了指房間內(nèi)茶幾上沖泡好的熱茶。伸手在葉未雙身后關(guān)上了門。

葉未雙將包似乎有幾分艱難地放在了腳邊，從茶幾上端起茶盞。茶杯在盞托上猛烈地顫抖，不斷敲擊著盞托發(fā)出碰撞的聲響。葉未雙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顫抖得有多么厲害。

郁劍一言不發(fā)，靠在門上看著葉未雙。葉未雙像是要擺脫那撞擊聲一般甩開了盞托，將guntang的茶水一仰而盡。沸騰的熱水從他的舌頭、咽喉、食道一直滾下去，仿佛是一把火灼燒著燙傷了他的食道。他終于感覺到稍稍有些暖和了。自從化形以來，他還從未有感到過冷的時候。原來全力拒絕一個和自己頻率相合的人的靈魂是一件如此困難的事。葉未雙忽然之間有些能夠感受到周瑜張飛的感覺。

他們曾經(jīng)被硬生生斬?cái)噙^聯(lián)系，是否也像他如今這樣？好像戒毒，他使出了所有的力氣，來拒絕莫離這味毒品。他忽然意識到，也許他和莫離之間并不只有情感的糾葛。他們的每一絲靈魂的氣息都已經(jīng)熟悉了對方，只要一個呼息之間，就能膠著在一起。他在撕扯雙方的靈魂。

“好點(diǎn)了嗎？”郁劍在門前站直，從葉未雙手中幾乎是奪過那杯被他近乎痙攣的手攥緊在掌心的茶盞，又沖泡了一杯。不過這一杯添了冷水，是溫的。

葉未雙用雙手抱緊了那只再度遞來的茶杯，在氤氳的霧氣中，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微紅的鼻尖仿佛是寒冬里凍僵的人。他看也沒看郁劍，徑自腳步凌亂地走向了浴室，單手扶在門上說：“我……去泡個澡?！?/br>
水……水！

葉未雙的每一個細(xì)胞都在叫囂著饑渴。他將杯盞放到了一邊，反手鎖上了門，打開了熱水龍頭。水流從蓮蓬頭中灑下來，灌注到浴池里。葉未雙的雙手顫抖得幾乎無法解開衣服上血跡斑斑的扣子。

眼前透明的水色似乎變成了藍(lán)色的原液。莫離曾經(jīng)溫養(yǎng)他的那種液體。葉未雙猛地閉了閉眼睛。

眼前的水依舊是清澈的。微微發(fā)燙的水滾進(jìn)浴池之中，葉未雙的急迫只讓他扯開了兩三個扣子。再也忍耐不住，忽然變長的指甲猛地割裂了皮帶，他將褲子狠狠扯了下來，一腳踏進(jìn)了池水之中。

細(xì)密的鱗片早在浴室開始水汽漫溢的時候便隱現(xiàn)出來，葉未雙的雙腳一沾染水，圓潤的淺青色鱗片立刻細(xì)細(xì)密密從他的腳掌開始蔓延上來，仿佛是什么隨之破體而出，葉未雙舒出一口氣，將顫抖的身體投進(jìn)了微燙的池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