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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二夫人,二少爺。對于你們來說,我是桂明義的隨從,或者說好聽點,是幕僚。但實際上,我的主子只有一人,不是他桂明義,而是鐵路上的孫家三少爺——孫競帆?!?/br>“……什么?!”桂秀峰瞪大了眼,最先沉不住氣了。“請先聽我說?!碧质疽鈱Ψ絼e急躁,周冰顏繼續(xù)壓低音量講述,“這些年來,我一直藏在桂家,不露痕跡把有用的消息都整理好,暗中送到孫三少爺手里。不然,他也不會有那么詳細的關于桂明義的資料。桂明義偷偷在孫家安排了眼線這件事,也是得益于我和他距離足夠近,才在事發(fā)后第一時間得知的。至于那眼線怎么被鏟掉,跟幾位沒有關系,我也就不贅述了。宗政先生,這么多年,三少爺沒有讓我殺了桂明義,是為了維持江湖上的鼎足之勢。直到這次桂明義對他動了殺機,他才決定先動手的。之所以讓你做這件事而沒有讓我,我想,你應該能猜到。說好聽點,他要保持我的隱藏狀態(tài)以備不測,說難聽點,你,畢竟是個外人,用好了,他賺了,用不好,他也不賠本。宗政先生混跡江湖多年,想必也是可以在這一點上看得通透的,不至于覺得三少爺冷酷無情。然后……你對桂天河行刺的那一夜,‘那個人’,是我。外宅的那個老女傭告密,我急于讓你知道好有所準備,卻苦于沒有足夠的時間,只好隨手拔了根釘子當作暗示。那時我不便說話,因為我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么,最好是除了我和三少爺,再沒有任何人知道才好。其實,我是很驚訝于宗政先生真的有勇有謀,逼急了,就敢直接對桂明義下狠手的??赡?,也該說是他桂家大少爺這些年來做惡太多,總算是作到頭了,老天爺才派了你這克星來降他,但總之,你不管怎么說,掀了桂家的棋局,斷送了他們半壁江山?,F(xiàn)在,老宅上上下下,全都亂了,幾個心腹,都在各自動腦筋分家另過,桂明義不得人心,所以沒人先惦記著找他,連二少爺那邊的情況,都沒人想到或是在意了。我也就是得了這個機會,想方設法,從人心惶惶的幾個屬下那里問出了囚禁夫人和二少爺?shù)膱鏊?,然后找空子離開桂家,回到孫家,告訴了三少爺。三少爺讓我偷偷趕過去查看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沒有一個活人了。不過,河面上的冰窟窿,跟荒草上留下的車輪痕跡,都足以說明問題,如果我沒說錯……那飛揚跋扈的桂家大少……此時此刻,已經(jīng)成了魚食了,對嗎?”說到最后一句話,周冰顏放慢了語速,他等了一會兒,看到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的宗政良沉默著點了點頭,才笑了笑,接著開口。他說,既是如此,宗政先生就算是徹底了卻了三少爺?shù)囊粯缎氖?。替人消災,自然是要拿人錢財?shù)?,三少爺絕非說了不算的人,所以這才讓我一路趕來,把之前說好的,該給的,盡數(shù)奉上。宗政先生,這皮箱里,是一些簡單的必需品,旅途勞頓,天氣寒冷,兩條毯子,幾件衣裳,毛巾肥皂之類,總是用得著的。只是,拿毯子的時候,還請多加小心,別抖丟了里頭裹著的“大黃魚”才是。聽到這兒,宗政良心里的感覺有多復雜,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所謂黑道,所謂江湖,果然,正是如此。相互算計,相互利用,表面的和平永遠埋伏著殺機,誰也不能百分之百確定身邊那個最熟悉最信賴的人是不是真的可信,良善的仆從一轉臉,就成了害人的魔障,忠誠的幕僚若干年,原來都是別人的心腹。好人身邊,潛藏著偽裝成好人的惡人,惡人身邊,潛藏著不知能不能說是好人的好人……不得不說,某種程度上,他宗政良在這個時候抽身而退遠離殺戮場,大約將是他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個抉擇。“我只有一個問題要問周先生。”想了想,宗政良和對方四目相對,“你是如何找到我們的?!?/br>“這個嘛……只能說,既然桂家可以手眼通天,孫家,也未嘗不可?!苯o了個好像什么也沒明說,卻又什么都說明了的答案,周冰顏挑了一下眉梢,重新戴上禮帽,站起身來,沖著三個人彬彬有禮,客客氣氣,鞠了個半躬,道了聲“保重”,便轉身邁步,頭也不回,離開了車廂。好一會兒,宗政良也好,那對母子也罷,都沒有說一句話。他們眼看著周冰顏下了火車,眼看著那個瘦高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送站的人群之中,消失在逐漸沉下來的夜幕里,再也不見蹤跡。直到列車發(fā)出一長串鳴笛,轟隆隆的車輪轉動聲響起,宗政良才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他打開皮箱,伸手進去,摸了摸毛毯的輪廓,然后沖著另外兩人點了點頭。“真的有……那個?”桂秀峰忍不住問。“有?!弊谡紵o奈地笑笑,重新扣好皮箱,將之放在座椅內側更隱蔽的角落,“這下,倒是不用擔心吃穿用度了?!?/br>對面的母子倆又是一陣安靜,不知怎的,也帶著無奈,帶著感慨,帶著波瀾過后的疲憊的解脫,不約而同,輕聲笑了出來。“善有善報,宗政大哥,這是你應得的。”吳月絹低聲開口,臉上,是已經(jīng)太久太久,不曾見到過的安心舒緩的神色。“我不敢說自己是‘善’的。”搖搖頭,宗政良伸手過去,覆蓋住了把胳膊搭在小桌上的桂秀峰的指尖,略作沉默,灼熱的目光游走到少年臉上,“不過,就我目前‘所得’的來看,大約……倒是真的承蒙老天厚愛了啊……”桂秀峰一陣臉紅,卻沒有撤回指頭,用另一只手摟住母親的肩膀,他扭頭看向車窗外,過了片刻,才回了一句:“老天厚愛了的,不只你一個。”言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宗政良聽著,低垂下眼睛,繼而微微揚起了嘴角。前路漫漫,滿是未知,但好在確定了的,是彼此。這就再好不過,再踏實不過了。列車的行駛速度提升了起來,窗外的景色也漸漸愈加模糊不清,亮度欠佳的車廂內,昏黃的燈光帶著溫暖的色澤鋪在乘客們的身上臉上,最遠處的地平線,暗紅色的太陽僅僅殘存著一絲孱弱的余光。反襯著終于在經(jīng)受了磨難后被“老天厚愛”了的每個人心中那份微妙的,卻也分外清晰的澄澈與敞亮。番外——清晨,慵懶的氣息彌散在古運河兩岸,早起的人家剛剛從屋頂升起炊煙,晚起的人家還是一片寂靜,不見有任何嘈雜的響動。一棟臨河的房子,雕刻著質樸花紋的窗子被從里頭推開了,窗邊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男人赤著膊,從胸前到背后,從手臂到頸側,隨處可見的疤痕顯示著他曾經(jīng)有過怎樣不同尋常的過往??粗忸^彌散的水霧,男人點了一支煙,緩緩抽了幾口,許是覺得稍有幾分清冷了,便回身抓過襯衫簡單套上,繼續(xù)不聲不響,看著水面上蕩漾的微波,橋頭停泊著的貨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