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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了,可心智卻未必。這少年驕縱跋扈,害怕孤獨,撒起嬌來就是最甜膩的小貓,發(fā)起火來更是驟然成了吃人的豹子,喜歡這樣的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更要命的是,他一旦喜歡了,就要負責的。桂秀峰不是風月場上的老手,他甚至連新手都不算,他跟流光脂粉小勾欄沒有一丁點關系。他是會認真的,喜歡上會認真的人,也就意味著非認真不可,不然……怕是就真的要遭報應了。可能他真的是太過大膽,他喜歡上了雇主的兒子,喜歡上一個萬分棘手的角色,他還把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他還答應終究會帶他逃出生天的。他會說到做到,可是尚未發(fā)生的事,誰又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呢?搞不好,會把自己搭進去,弄個萬劫不復吧。但即便是那樣……“又當如何?!避囎臃€(wěn)穩(wěn)當當停在外宅門口時,宗政良心里默念著。小樓一層廚房里的小桌邊,坐著宗政良。他喝著茶,邊翻看當日的報紙,邊跟洗碗的丁嬸兒聊天。剛才,四個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頓早飯。飯是丁嬸兒做的,雖說宗政良和吳月絹都勸老太太別忙了,從外頭買些回來就好,但固執(zhí)的老女傭還是自己卷起袖子下了廚房。“外頭的吃食,有多臟您又不是沒聽說過。耗子掉在湯鍋里燙死了,拿炸油條的那種長筷子撈出來,這鍋湯就接茬兒賣,跟沒那回事兒似的。”邊往蒸鍋里加水邊念叨,丁嬸兒把靠墻立著的大案板放平,從臺面下頭的小缸里舀了一大勺雜面粉,倒在案板上,“我做個片兒湯,拌個涼菜,一會兒就好,你們先歇著去?!?/br>手上格外麻利的老太太確實是說到做到了,變戲法一樣在極短的時間里做好片兒湯,點上幾滴辣油,又做了個涼拌白菜心,加上入冬前腌好的醬蘿卜跟切成片的臘rou,一頓簡單但是充滿家常味的早飯就做好了。四個人,熱熱乎乎,吃了個飽。飯后,桂秀峰陪著母親去樓上休息,宗政良則留在廚房里,想要幫忙收拾又被禁止,只好看看報紙,偶爾和丁嬸兒聊聊天。但他并沒有清閑太久。收拾完畢之后,丁嬸兒去自己房間呆著縫縫補補了,他本想抽支煙,放松放松就出去把車子擦洗一下,但在他一支煙燃盡之前,那個清瘦的身影就走進了廚房。“二少爺有事?”下意識問了一句,卻又覺得多余,人家都來了,怎么可能沒事,只是,前一晚剛剛翻云覆雨過,此時此刻看著對方,就多少有幾分隱約的別扭。這是第一次,宗政良覺得面對和自己睡過覺的人,別扭。這算是好事嗎?至少這證明他在乎,又或者他自己尚不自知,他已經(jīng)太在乎了。“我跟我媽聊了聊,詳細說了一下昨兒晚上的事兒?!?/br>“……昨兒晚上?”“嗯?……哎呀不是那個!”突然意識到那男人在說什么,桂秀峰一下子紅透了臉。宗政良忍著笑,看著對方氣鼓鼓坐在自己旁邊,而后一把抓過他手里的報紙,翻看了幾個大標題之后,似乎是略微消氣了,才總算再次開口。“我媽怕姓錢的報復,或者走漏了風聲,我跟她說應該不至于的,可實際上……我自己也不敢說就不怕了?!?/br>“嗯。”點了個頭,宗政良安撫地拍了拍少年的手背,“二少爺不用擔心,起碼,還有我在?!?/br>“是啊~你神通廣大?!辈[起眼睛來,桂秀峰挑著嘴角,只安靜了一會兒,就開始壞笑,“確實很‘大’?!?/br>聽懂了那家伙說的是什么,宗政良一臉無奈地喟嘆出聲:“你啊……”“哎?!辈幌肼牰嘤嗟膰Z叨,少年直接截斷了話題。“……怎么?”“我問你,你是當真的喜歡我,也會真幫我逃走?”問題有幾分突然,卻也不是不可以回答。男人點頭稱是,告訴對方自己是當真的。“那,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列車時刻表的事兒?!?/br>“好?!卑褕蠹堈郫B起來放到一邊,宗政良嚴肅起來,“二少爺有什么想法了?”“其實我想,現(xiàn)在最難辦的就是不知道可以去哪兒,你說呢?”“確實如此?!彼麘?,“天津我是斷然回不去了的,認識我的人太多。蓬萊老家呢……又著實已經(jīng)沒人可投靠了。不知道二少爺有沒有其它設想。”“我……就更沒有了啊……”桂秀峰臉上有幾分失望,“我還指望你有。那,要是沒人可投靠,咱們就只好自謀生路?!?/br>“自謀生路其實并不難。只要有一點本金,找個住處安定下來,做做小生意之類,是可行的?!?/br>“本金的話,你有打算嗎?我倒是有一點。就是……”“二少爺盡管說?!?/br>“就是風險有點大?!?/br>“怎么說?”“怎么說呢……就是,好歹,這兒是有這么一套宅子的……”“你是說,找個人暗中倒手賣了?”“不行嗎?”“二少爺,沒有地契房契,就談不上買賣生意,我估計……這套宅子,書面的東西,不會在你這兒吧。更何況,就算偽造這些東西,誰又真的敢不經(jīng)過桂家老宅的許可,私自買下外宅呢?退一步說,就算誰真的敢,可將來查出來,也會牽連他人啊?!?/br>語氣不重,卻也戳心,覺得自己果然是太幼稚了的桂秀峰有點泄氣,他伏在桌子上,跟自己過不去地拍了一下桌面。宗政良略作沉默,摸了摸對方的后背:“二少爺先別忙著失望。你一說到暗中轉賣,倒是讓我想起了個類似的辦法。”“嗯?你說?!迸恐纳倌晏痤^來了。“就是,宅子雖說不能輕易出手,宅子里的東西,總還是可以的,你覺得呢?”“東西?什么東西?床鋪衣柜,桌椅板凳?”“那些太明顯了,而且不易搬動?!弊谡夹π?,而后反手指了指院子的方向,“外頭不是有個可以隨時去任何地方的東西嗎?”“你是說……車?”“正是?!?/br>“可……那輛車,值錢嗎?”“值不了太多,但真的需要用錢時,不失為一個辦法。就是得走見不得光的途徑了而已?!?/br>“你認識能私下里做這些買賣的人?”“不能說不認識?!?/br>“你……你還真……”“什么?”憋了半天,突然笑了出來,桂秀峰揉了揉眼角,看著那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張臉和那個胸膛,最終還是開了口:“你還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啊……”被那樣一評價,宗政良自己也沒忍住笑,沒轍地搖搖頭,他做了個不置可否的表情。“我向來也沒覺得我是什么省油的燈。”讓這句話反過來也逗樂了,桂秀峰攏了一下頭發(fā),沉默過后,好像做了什么重大決定似的,右手握拳,手心向下,用指關節(jié)扣了扣桌面。“那成吧,有路可走,我就知足。”點了點頭,眼里重新燃起希望的少年站起身來,嘆了口氣,看著對方,直到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