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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算,他就是瘋狗,越接觸,這種視線交錯時能夠體察到的感覺就越明顯,毫不摻假的明顯。狗真瘋了,狼也會退避三舍,因為狼尚且講求江湖道義,狗不會。“怎么樣啊,宗政老弟,在外宅這些日子,待得舒嘆不?”看似熱情的男人信步走上前,將宗政良讓到椅子里坐下,男人手里的黃銅煙袋鍋掛著描龍繡鳳的絳紫色綢緞煙葉荷包,荷包滿滿當當?shù)模项^垂著大紅的燈籠穗兒墜子。不管在生活中的任何一個角落,桂天河都是這樣彰顯著自己的身份,就包括他身上那套甚是奢華的長袍馬褂,就包括即便屋里生著熱騰騰的碳火依舊不肯撒手的鍍金手爐,還有領口衣袖柔軟細密的貂皮鑲邊。這是個會享受的人,雖然誰都知道,他享受的錢,沒有一分一厘是好地方來的。“還好,多謝六爺?shù)胗浿??!辈皇w面地坐下,宗政良接過傭人遞過來的蓋碗茶,道了個謝,卻并沒有喝,“六爺這次找我過來,是有什么事嗎?”鬢發(fā)花白面相兇悍的男人聽完,瞇起眼角笑了笑,然后點了點頭。“確實是有事兒,這么說吧,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的,這回叫宗政老弟過來,是想跟你商量商量,把你從外宅,調回到我這兒辦事,不知道老弟你意下如何?。俊?/br>那幾句話,始終回蕩在宗政良耳朵里,腦子里,心里。直到他離開老宅,回到那棟小樓跟前,還是揮之不去。而就在他走進門之后,才發(fā)現(xiàn)就在大廳正中的地上,扔著兩個箱子。一大一小,兩個箱子,都是他的。就算做好了某種程度上的思想準備,宗政良也還是一皺眉頭。丁嬸兒事不關己,又跑去廚房躲著了。而聽見他進屋,從樓梯上迅速傳來了一連串的聲響。最開始,是一句“媽!您甭管!”,跟著,就是登登登跑下樓的動靜。那個穿著淺茶色長衫的少年一路殺到宗政良面前,開口就問了一句:“那老東西叫你過去干什么?!是要把我們娘兒倆趕走?還是覺得你有用武之地留在這兒可惜?!”聽著那樣的質問,宗政良一咋舌。這小子,居然猜對了。“六爺……確實是讓我回老宅來著?!被卮疬€算平靜,宗政良說完,又加以補充,“之前在大觀樓劇院的案子結了,顧老爺就帶著兒子去老宅道謝,六爺覺得我可以在他那兒當差辦事,問問我要不要去老宅……”話音還沒有完全落下,面前的人就連肩頭都輕輕顫抖起來,像是隨時停留在暴怒的邊緣卻又力不從心似的,桂秀峰先是憋紅了臉,而后又跟著紅了眼眶,最終,他把所有要罵出來的話,都縮成一個凄慘的冷笑,一彎腰,他抓起兩個箱子,直接塞給了宗政良。“那你現(xiàn)在就走?。?!帶著你的東西!開著那輛車!直接給我滾到那老王八蛋身邊兒去?。。‘斈愕目醇夜啡グ?!過你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去吧!!犯不著跟我這兒受罪??!”一串崩潰了一樣的叫喊,或者說,是叫罵,就這樣爆裂開來了。宗政良聽著那已經(jīng)有點兒嘶啞的嗓音,抬頭看了一眼聽見罵聲趕快跑下樓來的吳月絹,和同樣擔心出事而從廚房露了頭的丁嬸兒,剛想要好好解釋幾句,面前的少年就喊出了讓他完全愣住的詞句。那孩子扯著嗓子,一邊往外推搡他,一邊嚷道:“反正你留不下??!那老混蛋想要什么就生拿硬搶!我的東西他從來都是說搶走就搶走!!不用等他再派人過來催!你現(xiàn)在就給我卷鋪蓋滾蛋!?。 ?/br>整個場面,亂成一團,吳月絹一臉慌亂來勸阻兒子,丁嬸兒也跑來拉住桂秀峰并且奪過那兩個手提箱,擺在一旁,但不依不饒的二少爺照例不依不饒,就算他已經(jīng)快要沒了力氣。至于在這場混亂中唯一一個始終不開口的人,宗政良現(xiàn)在只覺得自己是真的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境地。分明是被往外趕,卻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正死死拉扯著他不許他走,那些不中聽的言語,也就鬼使神差一樣,有了格外中聽的尾音。那天,宗政良沒有反駁一句,他之前好與不好都加倍償還的原則,在面對桂秀峰的時候,好像就不能用了似的。但與此同時,一種想要欺負一下這只動不動就亂撓人的小野貓的念頭也涌了起來,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看了一眼二夫人和丁嬸兒,他兩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意義不明地低頭笑了一下,就轉身邁步,出了小樓。他的離開,對于混亂中的桂二少爺,可以說是雪上加霜了,那少年緊緊抿著嘴唇,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兒卻死也不讓它掉下來,氣到頭兒了,就干脆狠狠踹一腳地上的箱子,跟著,便頭也不回跑上了樓去。他把自己關進了臥房,臉埋在枕頭里,耳朵卻聽著門外的動靜。這樣的狀態(tài)持續(xù)好一會兒,直到后背都快要僵硬酸痛起來,才聽見三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然后,門被推開了,再然后,一個高大的男人輕輕走進屋。和身后一老一少兩個女人說了句什么,便又把門從里頭關上,繼而一步步,走到床邊。男人身上帶著香味,是食物的香味,桂秀峰皺了皺眉頭,用一只眼睛偷瞄,發(fā)現(xiàn)對方正把一個包裹在報紙里的烤白薯一點點拿出來,隨著報紙角被掀開,那橙紅色的瓤和油褐色的皮就顯露在眼前。白色的熱氣蒸騰過后,香味就散發(fā)得更加勢不可擋。“聽丁嬸兒說,二少爺愛吃胡同口老張家的烤白薯。”用這樣一句話當作開頭之后,嗓音低沉的男人坐在床邊扶手椅上,看著那似乎正在暗暗吞口水的孩子,好像真的在用魚干逗貓一樣,把手里廉價然而美味的零嘴往前又遞了遞,然后總算認認真真,開口解釋,“桂六爺確實是想讓我去老宅的。可……我婉言謝絕了。外宅雖說有點冷清,可我還是相對更喜歡留在這兒。二少爺要是樂意跟我說話,不妨先坐起來,邊吃邊聊。成嗎?”聽著那平緩的話,鬧脾氣的少年好像終于沒了繼續(xù)鬧下去的理由,嘴角動了動,像是想說話卻又沒有,桂秀峰最終一個翻身,坐了起來,繼而一把從對方手里抓過烤白薯,一手托著報紙,一手小心把熱氣騰騰的,冬日里最佳的零食慢慢掰開,撕下一條色澤誘人,味道更誘人的紅瓤,吹了吹,最終等不及地送進了嘴里。“要說什么,就快說吧。”盤腿坐在床上的少年,咽下第一口之后,低著頭,對那已經(jīng)從眉眼間流露出笑意來的男人那么“命令”。==================光線偏暗的臥房里,一個坐在床上吃烤白薯,一個坐在椅子上看吃烤白薯,兩個男人,或者說一個男人一個男孩兒,來言去語,聊起了天。話題并不算輕松,卻是這么長時間以來,他們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