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無意識地笑了笑，或許他只是在強迫自己這樣做，“這個季節(jié)的螃蟹太瘦了，清蒸味道不夠鮮，只能取蟹黃蟹膏拿小火煨著吃，放點豆腐高湯什么的。哥，你路上順便買點白酒回來，二鍋頭就行，我做燒汁的時候要用。”

黃煜斐“嗯嗯”應(yīng)著，忽然笑了。

李枳聽著這笑聲，有點沙啞地開口：“……怎么了？”

“沒有，我就是覺得，認真打電話說要做螃蟹煲的小橘非常可愛。你知道嗎，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接到家里座機打來的電話，剛才看到號碼還有些發(fā)愣。”

“哈哈，是這樣啊。我因為這點小事打擾你開會……”

“他們就是在那里重復(fù)扯皮，無所謂的?！秉S煜斐貌似很興奮，也很幸福，從聲音到語氣都帶了股爽朗的少年味，“我還要謝謝小橘的‘打擾’，切實地體會到有人在家里等我，這種感覺真的很棒?！?/br>
“……很棒嗎?”

“嗯，我真想立刻回家抱著你親幾口?！?/br>
“你這樣不怕周圍人聽見啊……我去弄螃蟹，別一會兒全死掉了。先掛了。”

“好的，小心不要傷到手，么么噠?！?/br>
黃煜斐在那邊聲音還是帶笑，樂此不疲似的，說著他的過時流行語。

李枳則蹲在茶幾邊上，盯著灰色的電話聽筒，對自己陷入了迷茫——

這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聽見那個人的聲音，聽到那人興沖沖地、單純地，為一個電話和幾只螃蟹開心，先前想好的問話，就真的變成了螃蟹煲呢？

李枳你也太慫了吧。你怕什么，怕得到你不想要的答案嗎？

他嘲笑著自己，然后就真的笑了出來。他可能不該笑，該哭，也確實有眼淚在眼眶存著，然而怎么也沒法往下落。你可別待會兒看見他又開始哭哭啼啼，李枳對自己發(fā)出警告。

不過，這眼淚也沒能存多久。興許是搗姜泥擠姜汁準(zhǔn)備腌螃蟹時，那股辛辣味太嗆人，透進了眼睛，就把他的眼淚給勾了出來，止不住地流，滴到盛著淡黃生姜塊的石臼里。

他就這樣面無表情地流著淚，好像不明白自己在哭，又是為什么哭。

他不住地回想起黃煜斐剛才如常的、燙人的體恤話，只覺得那些話如今在鈍鈍地刺傷自己。

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黃煜斐這個人做什么都顯得游刃有余，好像他有十成力氣，可是周圍的人和事都只值得他用上五成，哪怕只用五成，他還能做得很好。包括戀愛也是這樣，他表現(xiàn)出緊張抑或擔(dān)憂的情況屈指可數(shù)，好像時時刻刻都走在他所自信的道路上，體貼，溫柔，輕松自在，直截了當(dāng)。

自信到連謝明韻這個人的存在，都從沒對李枳提到過。

于是李枳也從沒考慮過這樣的現(xiàn)實。

李枳并不清楚自己對黃煜斐這點究竟喜不喜歡。和這樣一個舉重若輕的人在一起，他一邊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一邊又感到隱匿卻深重的不安，現(xiàn)如今這不安瀕臨爆發(fā)了——他其實是知道的，自己內(nèi)心深處，恐怕渴望黃煜斐跟自己變成一種人。

愛得誠惶誠恐、筋疲力盡、又哭又笑。

連質(zhì)問都發(fā)不出。

什么也剩不下。

他希望他能夠為了他，變成這樣的人。

有時候甚至錯覺，他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些許改變——當(dāng)看到黃煜斐在自己面前顯出脆弱，顯出患得患失，那是李枳認為離他最近的時刻。

關(guān)于改變，李枳看見自己一步步變了許多。十九歲的他，并沒有什么大追求，青春期在他身上時隱時現(xiàn)，多數(shù)時候情愿你好我好，但頭腦一熱想說什么就說什么，誰真惹到他了，他就大罵，打不過就跑。平日為人冷漠，認為這個世界騙子居多，經(jīng)常感到害怕，也不指望有誰來愛他。

現(xiàn)在他是還差幾個小時就到二十歲的李枳。他仍然胸?zé)o大志，夢想似乎還是混吃等死，可他已經(jīng)確認自己多了一種愿望，他希望自己接下來混日子的過程中，那個叫黃煜斐的人會永遠作為獨屬于他的存在，陪在他的身邊。像往常一樣，不疲倦也不斜視地給他溫柔。

沒有人可以染指甚至接近的那種溫柔，讓他對生活有了期待，越積越多的、仿佛能把他從深淵撈起來，在陽光下展平的期待。

他深知五成是遠遠不夠的。六成、七成、八成……不夠不夠不夠。李枳貪心極了，也自私極了。有十成他就需要十成。

但他現(xiàn)在，忽地，連自己有沒有五成都不敢確定了。

他能確定的好像只有接下來螃蟹的死活。

那就先把螃蟹煲做好吧。

————

想說對于黃煜斐這種背景的人來說，這確實是需要考慮的現(xiàn)實問題。

同樣這也是對兩人的一次考驗。

老黃不會讓自己老婆吃虧，就等他明白過事兒了。

以及，明后兩天是本壘，車震，先預(yù)祝小橘生日性?？鞓罚ǎ?/br>
感謝大家的留言！真的翻頁了耶~

第35章

洲際酒店的牛排套餐非常講究。小提琴盒似的木匣里，整齊地碼著6把牛排刀，你可以選擇哪一把的重量和形狀最為順手；佐料中有8瓶海鹽，因為牛排的不同部位需要用不同產(chǎn)區(qū)的進行調(diào)味；甚至連配酒的溫度都有說法——玻璃杯側(cè)壁上有一塊小型LED屏幕，待到酒溫趨近5.8攝氏度時，冰塊融化至最佳狀態(tài)，方可品嘗。

黃煜斐開車并不喝酒，并且挑剔地認為，興許是牛rou不夠新鮮的緣故，單看這牛排的味道非常一般，只能通過別的噱頭博人眼球?？伤粗矍吧酚薪槭碌嘏e著刀叉，正仔細把牛rou切成小塊，睜大眼睛往嘴里放的李枳，心情還是非常不錯的。

李枳早上出門前洗了個澡，到現(xiàn)在頭發(fā)早已經(jīng)干透，半長的弧度柔順地垂著，隨著抬頭低頭的動作，蹭著他泛著點玫瑰色的臉頰。

黃煜斐又想到車子后備箱里鋪滿的玫瑰，想到玫瑰叢中央固定的那個小盒子，以及李枳打開小盒子時應(yīng)該會表露的神色——他可以說是心情頗佳了。

剛剛還收到先前預(yù)定的酒店的短信，說是已經(jīng)換好全新的床品和地毯，房間也做好了全面消毒，布置完畢，靜候他的入住。向窗外看，天氣晴朗，云層稀薄，今晚一定有月亮。遙遠地面上的車流，正默默閃爍著，而包間里溫暖又安靜，柔和光線把李枳映得皎潔。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內(nèi)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切都那么合適。

原來愚人節(jié)也可以這樣過啊，敢把這天變成求婚紀(jì)念日的應(yīng)該沒有幾個，我算是楷模吧？黃煜斐跳脫地想，記憶中的這個節(jié)日向來和他無關(guān)，因為沒有人敢愚他。

我老婆還真生了個好日子，把愚人節(jié)都變可愛了。他仔細看著李枳，又想。

雖然是過生日，李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