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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的,這兒人生地不熟,沒處去,就硬生生的站了一宿,差點給凍沒了?!?/br>葉燃說著嘆了口氣,“還有好些別的事,一時我也說不盡。你瞧她年紀跟我阿媽差不多大,剛嫁來的時候,綁著個烏黑順亮的大辮子,阿媽都說她是村里最好看的新娘子,可現(xiàn)在呢,在張家熬了幾年,頭發(fā)都白了。”“這婆婆惡形惡狀,被自己兒媳婦失手索了命,也是命里注定的?!?/br>葉燃轉頭瞧見周泗像是打量陌生人一樣的眼神,笑道:“我瞧這日頭太毒,不然辛苦你去趟派出所?順便也舉報我見死不救。”周泗道:“我不似你,打小長在這里,見多了這家兒媳婦被虐待的境遇,心里十二萬分同情她。我只知道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從前暗處做的事,未必能見得光。到四鄰八方抹個眼淚,賣個慘,你們便也都道是她婆婆的罪過了。大家伙兒只知婆婆不是好相與的,焉知兒媳婦是個怎樣的人?!?/br>“現(xiàn)在去喊人也來不及了。”周泗笑了笑,“今天才發(fā)覺,其實你也不是圣人,也會有私心?!?/br>周泗在W縣呆了一個星期左右,就被母親王念接到了S市外婆家,回來已是暑假結束的時候,田間的蛙鳴沒了盛夏的那股勁頭,樹枝上的秋蟬也快要噤聲了。新學期伊始,似乎隔了長久的日子,葉燃再次見到周泗,遠遠地望去,像是根青竹,走近了看去,發(fā)現(xiàn)他個頭又竄了一些,T恤被晨間微涼的風吹得貼在皮膚上,他又是大寬肩,愈發(fā)顯得腰身單薄,正是男孩子將要抽條拔節(jié)的樣子。“你看著,沒怎么長啊?!敝茔舻氖稚斓饺~燃頭頂?shù)陌l(fā)旋兒上,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見葉燃才到自個鼻梁,不禁得意道。葉燃已經需要微微仰頭,才能對上周泗的眼睛了。他歪著腦袋,認真地說:“不急不急,阿媽說男孩子發(fā)育慢,而且我比你們都要小,早晚會長個子的?!?/br>周泗把手里的盒裝純牛奶往葉燃懷里一塞,道:“暑假在你家住了幾天,整日就見你喝哇哈哈。那玩意兒沒什么營養(yǎng),你得喝牛奶,不然長不高?!?/br>他想了想,忍不住又道:“以后跟我一起打籃球吧,成天就知道盯著書,不然就是算數(shù)學題,我瞧你都快念成葉黛玉了,跑個一千米就喘成哈巴狗似的?!?/br>“我不喜歡牛奶的味道?!?/br>“捏著鼻子,當中藥一口悶?!?/br>“我不會打籃球?!?/br>“皮球會拍吧?那就能打籃球。”周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葉燃啊葉燃,你怎么這樣嬌氣,比我家那堆表兄妹還麻煩?!?/br>葉燃腹誹道,誰讓你愛做老媽子,可煩人了。農歷十月,稻米進倉,農忙算是告一段落,村莊的農戶總算閑了下來,開始做冬釀酒。有的人家用草藥釀酒,有秋露白、靠壁清、竹葉清諸名。葉燃家用的釀酒方子,是杜潔瑛娘家慣喝的三白酒,取用了白糯米、白面曲、白水三種原料,久釀制成,是以叫做“三白”,還有個雅致的別名,叫做“十月白”。這日禮拜天,葉衛(wèi)新的侄女嫁人,他便攜了杜潔瑛去參加酒席,留了幾個饅頭,叮囑葉燃就著廚房碗櫥里的咸菜,打發(fā)中飯和晚飯。葉燃正寫周末作業(yè)呢,卻聽見大門被敲得梆梆響,他下了門栓,拉開門一瞧,門外那個咧嘴傻笑的瘦高個,可不就是周泗。“你不用寫作業(yè)嗎,楊老師留了三張卷子呢?!?/br>“早就寫完啦,覺得無聊,就來找你玩唄,你爸媽呢?!?/br>“吃喜酒去了。他們就給我留了五個饅頭,中午家里可沒啥能招待你的?!?/br>“去鎮(zhèn)上吃吧,我讓張叔來接咱們?!?/br>“不了,明天孫老師說要抽背,我還沒背呢?!?/br>周泗自顧自坐到長凳上,湊到葉燃跟前,道:“那我也不去了。中午就吃饅頭吧。”他往常對吃食是個最挑剔的性子,葉燃同他一桌吃飯,趁杜潔瑛下桌盛飯端湯,周泗時常吐吐舌頭,向葉燃抱怨菜太甜,下緊把碗頭堆著的杜潔瑛給他夾的rou丸子、豬舌、干貝撥到葉燃碗里。還有一回去鎮(zhèn)上吃餃子,葉燃往自個碗里倒了些陳醋,見周泗示意自己也要醋,他便順手往周泗碗里擠了幾滴醋。周泗卻是不愿意吃了,非得用小油碟倒上醋蘸著吃,指責葉燃一股腦把醋倒進餃子里,不能使餃子和醋搭配出最合襯的味道。他當即便喊了老板來,又要了一盤餃子,說原來的被葉燃倒的醋給污染了,沒法下口吃。饅頭配咸菜,想必周泗看一眼都要皺眉的。“我家咸菜不好吃的......饅頭也是阿媽自己和的面,這次堿放多了,可能會有點苦......”“......算了,我讓張叔送點吃的過來。”周泗拿出個灰黑色的玩意,翻開來摁了幾下。葉燃好奇道:“這是什么呀,瞧著不像大哥大?!?/br>周泗炫耀似的捏著那玩意兒在葉燃面前晃了晃,道:“若基呀9000,剛出來的款,英特爾芯片,全鍵盤?!?/br>“拿著,借你玩玩。”葉燃學著周泗剛才的樣子翻開機身,摁了幾下,全不得要領,又不敢亂摁鍵盤,怕給周泗弄壞了,賠不起,便收了手,前前后后細細打量著這個對于他而言,著實新奇的事物。周泗攬過葉燃,腦袋抵在他的肩上,一只爪子包住葉燃攥著若基呀的手,道:“我教你。這個是進入,這個是退出,發(fā)短信呢,摁拼音就行了,這是全鍵盤的,特別方便?!?/br>周泗的氣息淺淺地拂過耳際,葉燃聽得專注,也不甚在意,倒是周泗自己,說著說著就盯上了葉燃的側臉,不知不覺竟看癡了去。“啊嚏——”葉燃突如其來的一個噴嚏,驚得周泗面紅耳赤。為了掩飾失態(tài),他從葉燃手里抽回了手機,不自然地挪到了長凳的另一頭。葉燃有些意猶未盡,卻也沒開口說什么,轉而思考家里還有什么能招待葉燃的吃食。“家里還有些三白酒,你要不要喝一點?就是米酒啦,度數(shù)不高的?!?/br>周泗右手虛握成拳,貼到嘴邊,干咳了一下,道:“我也聽父親說過,往南邊有一種三白酒,味道還挺不錯。”葉燃自豪地點點頭:“那是,釀三白用的大米,得是咱們南邊這一片產的米才能釀得好。”他趿拉上拖鞋,吧嗒吧嗒跑進后院的廚房里,捧了一個沉甸甸的陶罐,顫巍巍地出來,放在四方桌上,又拿來兩只瓷碗。“我來倒吧,不然這酒恐怕得喂你家地上的土了。”葉燃學了往日里酒桌上大人們敬酒的作態(tài),兩只手恭恭敬敬端起碗,對周泗道:“我先干為敬,您隨意?!闭f完咕嚕咕嚕也不作停歇,竟是一口悶了這一大碗酒。悶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