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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我要見上官令煌?!?/br>狄仁杰回頭,緊蹙的雙眉下,那對狹長而銳利的眼睛里,閃動著透骨的寒意,“不必見了,一旦定罪,即刻將他流放?!?/br>“不行!”敏之矍然大驚,慌忙阻止道,“不能定他的罪,不能流放他?!币姷胰式苎垌怀?,似有隱忍的怒意在眸底深處滑過,敏之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拉著他在身邊坐下,解釋道,“你聽我說。他為報家仇而虜我,此為忠孝。其間又一度不忍下手而未再加害與我,此為仁義。象他這么一個忠孝仁義之人,流放了,多可惜?!?/br>“忠孝仁義?”狄仁杰勾唇冷笑,幽黑魅惑的眼底散著利刃般的寒意,“愚孝倒有,忠仁義卻未見一分。行事魯莽,全憑熱血。他也不仔細想想,你一個執(zhí)行官,若不是奉了上頭的旨意,怎敢私自去誅上官儀一家?”“話雖如此,這朝中又有幾個狄仁杰?”敏之星月般清澈的美目看著他,臉龐笑意收斂三分,認真道,“其實,剛才的話我還是妄言了。一個人把刀都插進我的身體里了,我怎么可能不氣、不怕?只是,站在他的立場去想,他也不過是要為親人報仇而已,沒有什么不對。唯一錯的,”敏之笑笑,回想起之前在淮河與他初次相遇時的情景,道,“我和他之前的認識,才是唯一做錯了的?!?/br>狄仁杰眉頭緊鎖,低聲喝道,“謬論!”“謬論說一千遍,也就是真理了。”敏之理直氣壯道,“要不是因為這個,他也可以毫無負擔的殺了我,不是嗎?”狄仁杰揉了揉額頭,決定迅速結束這個話題——既然他二人一早便認識,那人還能下如此重的手,更不可輕饒!扶著敏之躺下,狄仁杰拉過被子替他蓋上,柔聲哄道,“這事你交給我辦,你先好好歇著。傷沒好前,不許到處亂跑?!?/br>敏之順勢闔眼,數(shù)秒后再度睜開,一針見血的問道,“你是故意讓我睡了,好避開這話題是不是?”“當然不是?!钡胰式苄Φ靡荒樀臒o辜,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道,“我可是為你身子著想,你若這般懷疑我,豈不是辜負我的心?”敏之雖是滿心狐疑,也只得閉眼入睡。狄仁杰守在床邊,等確定敏之睡著后,起身走出門外,見風若廷正靠在梁柱邊閉眼假寐。“他睡了?!钡胰式芎唵蔚恼f完后,淡淡道,“上官令煌的事,不需要敏之出面?!?/br>“公子似乎無意定上官令煌的罪?!憋L若廷了解敏之的性格,深知他是不愿意親手為上官令煌的生命劃下休止的。“流放已是我的底限?!钡胰式芴魍爝叺脑撇?,陽光未能射入的眼底,冷如霜雪,“每個人都要承受自己的所作所為,敏之已為他的過失付出了代價,上官令煌也必須這樣。”局中迷局敏之在府中休養(yǎng)了幾日,其間朝中大臣也曾幾度上門探視,都被他一一拒絕。數(shù)日后,待身體稍微恢復了些,敏之命人攙扶著去到大牢?;璋档淖叩辣M頭,一間鋪了稻草卻仍遮不住腥臭味撲鼻而來的牢房里,上官令煌坐在角落,雙眸緊閉不知在想些什么。敏之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他那張粘了不少污垢的臉,輕聲嘆息。半晌后,敏之走近幾步,還未開口,只見上官令煌睜開雙眼,朝他微微一笑,“你來了?!?/br>敏之點了點頭,見他眼下籠著一層淡淡的黑暈,想是久日未曾安穩(wěn)入睡所致。一時間,敏之也不知該說些什么,站在原地杵了片刻,正要說話,上官令煌從懷中掏出一緞錦帕,淡淡問道,“這是你的?”敏之定睛一看,那分明是柳笙臨時前留下的帕子,怎么會去到上官令煌的手中?轉念一想,約莫著應該是被他俘虜時從自己身上搜出來的。這般肯定后,敏之上前一步靠近牢門,道,“這是我的,還給我?!?/br>“連衣?!鄙瞎倭罨蛯⑹种绣\袍攤開,唇角漾著一抹清減的笑,“是這個叫‘連衣’的人送你的?”“連衣?”敏之一愣,下意識搖頭道,“并非連衣所贈。”剛說完,心神猛地一震,雙手抓上欄木急切問道,“你為何這般問?你是從哪里瞧出來有寫‘連衣’二字的?”上官令煌雖有些驚訝敏之突如其來的反應,卻仍拿著錦袍走過去遞給他,道,“這詩中藏有‘連衣’二字。你瞧,”上官令煌指著上面所敘的詩句道,“將中間的‘四面楚歌連生故,羌管悠繞衣歸鄉(xiāng)’抽出來,其它的幾句都是以描繪景物而寄思鄉(xiāng)之情。你再瞧,”上官令煌手指點著‘羌管’二字示意敏之看,“羌管是一種聲調(diào)極為悲涼的樂器,羌管悠繞正好對應四面楚歌。那么接下來的,‘連生故’和‘衣歸鄉(xiāng)’上下相疊,就是連衣生歸故鄉(xiāng)。”“連衣,生歸,故鄉(xiāng)……”敏之手指微微顫抖著接過錦帕,心在瞬間劇烈抽痛著,從未想過,這詩中所藏的,竟是連衣的名字。一股灼熱的氣陡地上竄,宛如烈焰般燒蝕著敏之的喉嚨,心狠狠絞痛,連呼吸都變得格外困難。“令煌,謝謝你。”敏之強咽下口中那團悶氣,將帕子收入懷中,朝牢中之人真心道謝。“何必謝我,”上官令煌悠然一笑,見敏之臉色發(fā)白,唇無血色,不禁心有擔憂,問道,“你沒事吧?傷……可好了?”這一刻,上官令煌的冷漠防備全都消失不見,原本滿是仇恨的臉如今布滿憐惜,冷峻的線條早已變得柔和。“你……你不恨我了?”敏之不相信他這么快就能接受上官儀一家被誅的事,想想兩日前,那人還咬牙切齒地要將自己斬殺,猙獰而兇狠的模樣至今在敏之腦海懸宕,久久不曾消散過。“我恨?!鄙瞎倭罨秃敛华q豫地點頭,語氣平淡無波,然而噙在眉眼的無奈卻不如語氣那般冷漠,“我恨你誅我上官滿門,卻更恨下這旨意的天后。伴君如伴虎,雖然我一早便知這道理,卻未想皇上竟會如此狠心,任由天后誅殺當朝元老而無動于衷……”上官令煌眼底迅速地掠過一絲怨恨,隨即消逝不見,“謝謝你保住了婉兒,我……”上官令煌遲疑片刻后,緩緩開口,沉靜的神情下隱藏著微不可見的期盼,“我可以……見見她嗎?就當是我,臨走前的最后一個心愿?!?/br>見敏之一臉的猶豫不決,上官令煌屏息以待的等待著他的回答。就在上官令煌以為他不會答應自己的請求時,那人微然一笑,點頭道,“好。”上官令煌嘴角抿開一絲笑意,眸底深處卻似有水霧若隱若現(xiàn),“謝謝。敏之,你……恨我嗎?”敏之喉頭頓時像是被梗住了,他輕啟雙唇,卻無法言語。究竟是恨……還是不恨,敏之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