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煙花中穿行，道路兩邊很多年輕男女都在擺動著手機，高喊“四月驚奇”。

    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撞上她坐的計程車，中年男人和司機說他心情好不打算和他計較。

    中年男人和司機說他家里藏了一把槍，那是他原本打算崩爛侵吞他勞動果實一名無良政客的頭殼，可現(xiàn)在不用了。

    “他就在那艘游艇上，全世界都看到他那張長得像河馬的臉，他完蛋了?！敝心昴腥斯笮χ?。

    哈哈大笑說ENSO網(wǎng)是天使是上帝，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人。

    在傭人帶領(lǐng)下，穿過長回廊，林馥蓁就看到那群人。

    白色幔帳，藍寶石般的池水，優(yōu)雅的旋律，女人曳地的裙擺在大理石上劃過，男人發(fā)型整齊禮服精致。

    連嘉澍臂彎掛在一名金發(fā)女孩，那是拉斯維加斯范寧家的艾麗，都從巴黎追到蔚藍海岸區(qū)來了。

    林馥蓁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也許是因為安德魯家就在天使灣附近吧，又也許……

    又也許四月驚奇所產(chǎn)生出來的效應(yīng)讓這個夜晚的人們一個個為之瘋狂，一張張瘋狂的臉在車窗外和她擦肩而過。

    而眼前的這個世界也讓她覺得害怕。

    怎么會這么安靜呢，所有人都在低聲交談著，連嘉澍亦然，這群人就數(shù)他年紀(jì)最小，可這群人中就數(shù)他表情最為平靜。

    倒退，身體隱進陰影中，回過頭，沿著回廊出口，腳步出奇的慢，緩慢且沉重。

    好不容易，到達了回廊盡頭，花園傳來了花香，濃郁的花香直把她嗆得頭暈?zāi)X脹，忽如其來的那雙手讓她下意識間想扯開喉嚨。

    尖叫聲最終只化成“唔……唔……”的聲響。

    即使知道那捂住她嘴的人是誰，但也不知道為什么從喉嚨口處還是擠出了一竄又一竄的聲響。

    “害怕了？”低低聲線帶有不加掩飾的嘲弄。

    安靜了，什么聲音也發(fā)不出來了。

    濃郁的花香中，她看著他。

    直播視頻最后定額在連圣杰茫然的臉孔上，林馥蓁猜，一定不會有人注意躲在連圣杰背后露出三分之一的那女孩的臉，女孩的臉看著很面熟。

    這一路上，林馥蓁把那女孩的臉想起來了。

    她和那女孩有過一面之緣，在蒙特卡洛賭場的公共電梯上。

    那是去年冬天發(fā)生的事情，公共電梯有十幾人，電梯剛剛關(guān)閉周遭就陷入黑暗，那天電梯里發(fā)生了一件溫暖人心的事情，長相漂亮的男孩給患有黑暗幽閉癥的女孩講故事，男孩好聽的嗓音有著撫慰人心的魔力。

    八分鐘后，電梯恢復(fù)亮光，女孩頭發(fā)被汗水浸透，臉色蒼白如鬼，在被救護車抬走時她觸了觸那個給她講故事的男孩的手。

    女孩手背上有一個看著就像是眼睛的傷疤，游艇甲板上那擱在連圣杰腰間的手手背上也有像眼睛的傷疤。

    那天在電梯里，給患有黑暗幽閉癥女孩講故事的男孩就是連嘉澍。

    那天，女孩的同事告訴他們，女孩的黑暗幽閉癥性屬后天性質(zhì)，女孩小時候有被困在地下室長達十小時的經(jīng)歷。

    ☆、四月驚奇【二更】

    濃郁的花香, 熟悉氣息近在咫尺，側(cè)過臉，林馥蓁避開連嘉澍的眼睛。

    “害怕了？”低低的聲線帶有不加掩飾的嘲弄。

    這句話讓周遭陷入了靜默。

    看著他，蠕動嘴角，想說點什么但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林馥蓁記得連圣杰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提過他小時候患有黑暗幽閉癥，林馥蓁還想起那天在蒙特卡洛, 當(dāng)連嘉澍拉著她往公共電梯時她還問他為什么想走公共電梯, 他們一般都在私人電梯出入。

    拉著她的手, 連嘉澍笑說著, 他看到一名天仙般的美人兒走進公共電梯里。

    進入電梯，哪有什么天仙般的美人，一茬印度游客混著幾名賭場女服務(wù)生。

    蒙特卡洛賭場的女服務(wù)生大多數(shù)以年輕靚麗為主, 天仙般的美人也不是沒有，但那天電梯里的幾位服務(wù)生姿色只能算中等以上。

    也就剛剛打量完, 電梯就出故障了。

    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努力回想那天的情景, 張嘴想問, 嘉澍，那天進入公共電梯真的是因為有天仙般的美人兒嗎？

    還有，嘉澍, 為什么要拉上我？你自己的事情為什么要拉上我。

    要知道，那不知名的小鎮(zhèn)，那躺在斑馬線上的人讓她膽子變小了。

    而且，嘉澍, 現(xiàn)在外面的世界仿佛要塌下來似的。

    “嘉澍……”蠕動著嘴唇，“嘉澍……”

    他在嘆息，手指輕撫她唇瓣：“哲學(xué)家們說過，人越長大膽子就會變得越小，小畫眉，你覺得呢？”

    好不容易蹦出來的還是那句“嘉澍?！?/br>
    手機鈴聲響起，“嘉澍……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拉上我?！弊兂闪恕凹武?，你手機響了。”

    連嘉澍并沒有理會響個不停的手機。

    這會兒他像個固執(zhí)的孩子：“你覺得呢？嗯？”

    “什么？”吶吶問著。

    “害怕了？”回到最初的那個問題。

    她推他，他迎著她的手掌，身體反而更加貼近她。

    “沒有，”她呼出一口氣，“沒有，我沒有害怕?！?/br>
    剛剛她想了一下，好像真的沒有害怕，她只是有點討厭他把她拉進那個公共電梯里而已，討厭那女孩的同事和她說女孩小時候的遭遇。

    帶著淡淡笑意，唇在她嘴角處觸了觸，連嘉澍語氣里帶有幾分孩童般的雀躍勁：“我就知道小畫眉膽子沒那么小?！?/br>
    接完電話，連嘉澍臉上不見之前的輕松表情，眉宇間盡顯沉重。

    握住她的肩膀：“消息傳得真快，我得回馬來西亞一趟，我大伯母住進醫(yī)院了?！?/br>
    抿著嘴，垂下眼簾。

    “我大伯母常常說嘉澍是她最喜歡的孩子，這個時候，她最喜歡的嘉澍怎么能不在她身邊呢？”語氣真情流露。

    垂著眼簾，林馥蓁目光落在自己的腳上。

    “我現(xiàn)在得馬上到機場去，管家已經(jīng)把機票護照送到機場了?！?/br>
    “嗯?！?/br>
    “林馥蓁?！?/br>
    “嗯?！?/br>
    “回去好好睡一覺，別去理會那些事情?！?/br>
    “嗯。”

    低著頭，擺了擺手，做出再見手勢，小會時間過去，連嘉澍還站在原處，林馥蓁抬起頭來。

    “你忘了Goodbye kiss了。”他沉聲說。

    小法蘭西和小畫眉約好了，一萬里以上的航程要有Goodbye kiss。

    萬一你在我眼前忽然間消失不見了呢？萬一是永遠消失不見了呢？在你消失不見之前我吻過你的嘴唇，那是特屬于你和我之間的道別儀式。

    踮起腳尖，唇觸了觸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