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迪熊，但他心中的大石卻從未放下。

按理青年林文欽的說法，本市這只獨(dú)一無二的高仿泰迪熊會被張瑾買去，然而韓曄今天并未見到自己的表哥張瑾。

韓曄越想越后怕。

他手上的熊是經(jīng)過他的描述才被提前做出來的。目前，這只圣誕泰迪熊的正版貨還沒有任何官方消息。

一旦官方發(fā)售了正版，本市很可能會出現(xiàn)另一只跟風(fēng)制作的高仿貨，并被他表哥買到，拿去送給鐘凡。

韓曄認(rèn)為自己必須抓緊時間，趕在他表哥之前，站到鐘凡的面前。

他抱著泰迪熊盒子坐上自家的小轎車，風(fēng)馳電掣般地來到福利院。

“我來見你了?！表n曄站在福利院外頭，嘴唇翕動，喉嚨里卻并沒有聲音出來。

在等待手中這只泰迪熊的兩年里，他每天都在家教的引導(dǎo)下，照著家教的口形學(xué)說話。每天家教離開他家后，他自己也不停地對著鏡子練習(xí)，卻沒有任何長進(jìn)。

他的嗓子能夠發(fā)出聲音，然而他的發(fā)聲方式卻無法改變，無論如何都說不了人類的語言。

每次他試圖發(fā)聲時，就算口形對得再精準(zhǔn)，也只能發(fā)出一些夾帶著嗚嗚聲的不知所謂的單字。

對于任何人而言，“兩年”這個詞屬于一段較長的時間概念，人們能在兩年時間里完成很多事情。

可是這兩年對于牙牙學(xué)語的他而言，短得殘酷。他最終絕望地走到了這兩年的盡頭，來到了即將用人形與鐘凡見面的決定性時刻。

他就像一個槍里沒有子/彈就上戰(zhàn)場的士兵，心里發(fā)慌。

手下問：“少爺，我們走正門進(jìn)去嗎？”

韓曄搖頭，繞著福利院的外墻走了半圈。

手下又問：“難道我跟您一起爬墻進(jìn)去？”

韓曄繼續(xù)搖頭，打了個手勢，意思是“你留在外面”。

“少爺，”手下提醒道，“您今天外出的時間太長，家里的其他人待會兒該問我了。雖然我現(xiàn)在能替您放風(fēng)，但是如果他們真的來找你，我可攔不住?！?/br>
韓曄點(diǎn)頭表示知曉。

他很快聞到了鐘凡的味道，鐘凡就在圍墻里，而且是獨(dú)自一人。

韓曄單手摟著泰迪熊包裝盒，伸腳踩在手下用后背為他搭起的階梯上，飛身一躍，雙足以一種看似違反重力法則的方式在墻壁上猛蹬，再伸出單手輕輕一勾，就攀上了福利院的高墻。

其實他并不需要手下為他踮腳，但他必須裝成正常人的樣子。這樣做經(jīng)常令他心累，但毫無辦法。

韓曄一個使勁，把墻上的鐵刺掰彎，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乜缱趬ι希簝?nèi)張望，很快找到了鐘凡的蹤跡。

他雙手顫抖地將泰迪熊從盒里拆出來。他的胸膛幾乎要裝不住那顆猛烈跳動的心臟。

他終于可以正式接近鐘凡了。

從現(xiàn)在起，他將竭盡全力與鐘凡接觸，即使鐘凡最后依然不愿意屬于他，那至少他會一直屬于鐘凡。

韓曄從墻上一躍而下，現(xiàn)身于鐘凡面前。

*****

鐘凡。現(xiàn)年9歲。

“鐘凡”是林家人給他起的名字，其用意不明。鐘凡猜，或許意思是讓他“忠于平凡”，忘記自己姓林。

他并不介意自己姓什么，但他卻會永遠(yuǎn)記住，自己的父親姓林。

他被賦予“鐘凡”一名時，曾經(jīng)咬牙發(fā)誓，等他長大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定會為父母討回公道，幫父親奪回姓林的權(quán)利，別再讓父親的名字像一片飄在家門外的落葉，找不到落腳之處。

雖然鐘凡胸中有著這樣那樣的大志，但他畢竟年紀(jì)小，性格比別的孩子都跳脫，喜歡到處玩耍。

他進(jìn)了福利院以后，沒有了林家的管束和脅迫，總算是開始變得像個正常小孩，恢復(fù)了愛玩鬧的脾性。

此時的鐘凡正低著頭，手持一支小木棍，蹲在沙地上亂寫亂畫。

畫了一只小黑狗，兩只小黑狗，三……

忽然，前頭響起了物體破空而下的風(fēng)聲，最后是一聲翩然落地的聲響。

鐘凡好奇地抬起了頭，想瞧瞧是何方神圣。

他看到了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大泰迪熊在沖他搖手……不對。

墻根下的是一個孩子。

對方此時已經(jīng)落地，卻還處于蹲姿，看起來就像是故意躲在這只可愛的大泰迪熊后面，在跟誰玩捉迷藏。

“你好??！”鐘凡也鬧不清自己究竟在跟那只大泰迪熊打招呼，還是在跟泰迪熊后面的孩子打招呼。

那孩子似乎有些緊張，緊張得連如何站起來都忘記了，蹲在原地足足傻了好幾秒鐘。

“你怎么不走正門？”鐘凡再次好奇地詢問。

那孩子仍舊不回話，只顧著慌慌忙忙地捋了捋熊掌，把熊的毛發(fā)和衣飾拾掇整齊，擺正熊頭上戴著的紅色圣誕帽子尖兒，再扯扯熊脖子上的圍巾，諸如此類。

鐘凡四處張望，旁邊沒人。

他不由得產(chǎn)生了一種荒誕的想法：難道對方是在擺弄這只熊給他看，讓他對這只熊留個好印象？

其實鐘凡作為一個男孩，也說不上有多喜歡面前這只熊。

比起熊，鐘凡對躲在熊后邊的家伙更有興趣。

福利院的圍墻高得駭人，鐘凡認(rèn)為自己如果往下跳一定會把腿摔壞，但從剛才的落地聲響就能聽出，對方身輕如燕，只輕輕一躍就穩(wěn)穩(wěn)地落了地。只有小人書里的仙女下凡，才能做得如此完美。

鐘凡一面看對方整理泰迪熊，一面憋著不敢笑出聲。

那家伙匆匆忙忙地整理泰迪熊的樣子，好有趣！

鐘凡看到了泰迪熊后面露出來的鞋子，發(fā)現(xiàn)對方是男的，不是什么小仙女。

為什么那男孩還不從熊后面出來？

鐘凡嚴(yán)重懷疑，自己對于那男孩子而言，是一枚大火球，把對方烤得渾身不自在，躲在泰迪熊后面，動都不敢動。

鐘凡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過了足有十來分鐘，男孩才謹(jǐn)慎地把腦袋從泰迪熊的大頭旁邊探出來。

對于正好有點(diǎn)兒餓肚子的鐘凡來說，男孩那張秀色可餐的臉蛋，既像是天上掉下來的小餡餅，又像是鮮嫩多汁的水蜜桃，看得鐘凡直咽口水。

鐘凡看得太過癡迷，不經(jīng)意間就讓手中那根用來作畫的小木棍滑掉了。

但他已經(jīng)管不著那么多，只顧著貪心地盯著男孩的臉看了又看，把對方盯得極度不自在，透亮的眼睛神經(jīng)質(zhì)地一眨一眨。

鐘凡看得不過癮，干脆直接走過去，向那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