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精嫵媚的臉，卻再也想不起來了。

黑蛇鉆進泥土，不愿出來。腦中卻又浮現(xiàn)出王葚凌空持劍的英武身姿，那是一同去山中踏青的時候，眾妖起舞，白文謙在地上仰頭鼓掌，像一只兔子。

不知是過了多少年，黑蛇終于能勉強化成人形，卻是一個虛弱不堪的樣子。他拖著不甚靈活的雙腳，走進自己洞xue的深處。角落邊，白文謙整理的包袱還在那里，卻被歲月化成了一灘灰屑。

他用畸形的手輕輕撫了那灰屑，布帛和紙片已經(jīng)爛掉，埋住了包裹中的兩根碧玉女簪，蟒蛇當(dāng)年留給他的靈珠也裹在灰里，時光荏苒，珠子卻依舊閃耀著瑰麗的光澤，照得他思緒紛飛，想要再回人間看一看。

這副人形實在太過無力，走不了遠路，他只得再恢復(fù)了蛇身啟程，然沒有手腳，這玉簪和珠子又都無法帶走。他想了想，張口吞了珠子，喉嚨被拉扯的有些痛楚，隱隱滲出血的味道，但他義無反顧。

珠子吞下，卻沒有想象之中的墜脹，反倒令他的身體不受控的變了形，又化成了舊日那個挺拔俊俏的樣子。

靈藥在手而不自知，他和王葚的這些年，過得是何等可笑，可嘆。

可憐那如花美眷，癡情郎君，包裹已然腐爛……那舊人還等得起他嗎？

他又跋山涉水，一路急匆匆趕到了醴陽。這里剛剛經(jīng)過一場戰(zhàn)亂，已經(jīng)殘破不堪。城外一片廢墟上花木叢生，其中隱約可見是建筑的殘垣，據(jù)說那里曾是一坐道觀。

他進城，隱約打聽到，距離他上一次來這里已經(jīng)過了百年。

恍惚間又走出城外，低頭胡亂的疾行，眼前是漫無邊際的空洞，連陪了他一路的故人回憶都變了空。再抬頭，卻見城南那座小山。

桃花粉紅，他站在花叢中卻無所適從。

一只白狗嗅著氣味走到眼前，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他也看著狗，見那狗通體都在發(fā)光，竟是快要成神了。

狗像是嘆氣，也像是松了一口氣，對他道，“隨我來吧?！?/br>
他無聲的跟著狗，一路撥開眼前礙事的粉紅，亦步亦趨深入了桃花林中。狗身上的光越來越亮，四腳踏空，身體也逐漸飄到天上，他想要伸手去抓，卻被光芒晃得睜不開眼。

念熟了佛家千卷經(jīng)文，看透了人間萬般世事，白狗終于修成正果。

最后時刻，狗漂在空中懷念的看著他，再沖遠處吠一聲汪，最終消失不見。

一個人影從桃樹中應(yīng)聲站起，望向天空。

好巧，那桃林疏密有致，枝椏間空隙正好框住了其人的臉，白玉一般，是世間無上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