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命搖著頭，眼里的淚意涌上。

    “你買得起治療心疾的奇藥嗎？”夏林身形未動(dòng)，昂著頭睥睨著他。

    “買，買得起……”他越說越小聲。

    “是啊，賣身嘛，想問問你一晚上要多少錢?！毕牧衷诶湫Φ?。

    “不……”風(fēng)澈閃避開他的目光，覺得在夏林面前，心虛無處遁形。

    “華月生的丈夫，絕不可能是一個(gè)萬(wàn)人能上的妓倌！”他將那“妓倌”二字咬的很響。

    月生抬手，朝夏林做了一個(gè)禁聲的手勢(shì)，她抿了抿唇，目光似是將他射穿：“你能給我一個(gè)孩子嗎？”

    “……”他癱倒在地。

    月生眼中晶瑩著，夏林從后摟住了她的肩，輕輕道：“走吧?！?/br>
    天旋地轉(zhuǎn)……

    剎那間黑夜緩緩流過，天地間已無他倆的影子，黑暗如瘋長(zhǎng)的河水蔓延而開，他于最暗處跌落，地獄開了口，火舌將他卷入。

    風(fēng)澈在烈火將要吞噬他全身的剎那間醒來，月生正好蹲在地上為他打開腳鐐……

    “不！”他猛地從床上滾下，跪在地上將腳鐐藏在身后，驚魂未定竭力說著：“下奴惶恐，下奴病體擾了主人的興致，請(qǐng)主人重重責(zé)罰！”

    “說什么呢，病壞腦子了吧，來，我給你打開那勞什子?！痹律统稣业降蔫€匙，彎下了身子。

    “請(qǐng)主人不要污了自己，下奴低賤，該佩此物?！彼昧Τ笸肆送?。

    “你……”

    他抬起眼，目光一下落在月生頭上戴著的新的發(fā)簪上，她戴著夏林送的發(fā)簪……剎那間絕望與哀慟呼嘯肆虐在他全身，一切都是痛不欲生……

    “下奴生來就是卑賤之物，無爹無娘，遭人販賣，長(zhǎng)于煙柳勾欄之地，靠出賣皮rou為生，早已骯臟不堪；主人收留下奴已是下奴莫大的榮光，怎還能讓主人為下奴傷一分心，動(dòng)一絲情；下奴能這樣在主人身邊已是佛陀賜予的慈悲，下奴怎敢比那尊貴無比的夏林……”

    “你失心瘋了嗎！”月生的臉已經(jīng)成了醬色，她幾乎是粗暴將跪在地上的他提起，十指嵌入他的皮膚，在他的蒼白上摁出一道道血紅。

    風(fēng)澈盯著她暴怒的眼，正欲開口，腥甜的血便順著他的嘴角汩汩滴落在其下昂貴的波斯地毯上，見此，他拼力掙脫她，重新跪倒在地，伸出手去擦拭那塊被血染臟的地毯……他身上的泥污未被清理干凈，擦拭了幾下反而越弄越臟……

    “停下??！”月生吼著，他充耳不聞。

    “你真的要這么賤嗎?。?！”月生更是氣急，抬手朝他的臉上扇去。

    暴怒的月生體內(nèi)游走著恐怖的內(nèi)力，風(fēng)澈被掌風(fēng)掀起，撞到那床前小臺(tái)子才堪堪停下。

    “啪。”瓷器碎裂的聲音，放置在小臺(tái)上的泥娃娃掉落在地，女娃落在了地毯上毫發(fā)無傷，而那男娃……

    風(fēng)澈不顧傷痛，立刻向前爬了兩步撿起那女娃。

    “給我！！”月生直接踢開他的手，奪過那女娃，在他哀求的眼神里扔向了墻上……

    “啪……”更刺耳的聲音。

    風(fēng)澈徹底癱下了身子，空洞的眼神將那堆碎片凝視著，那女娃的臉直接碎成了三塊，再也不是以前那大笑的樣子，破碎的瓷片正一片一片將他凌遲……

    “下奴賤身又損了主人的物件，請(qǐng)主人狠狠責(zé)罰下奴！”他握了拳將手腕并攏伸向她。

    月生后悔了，知道自己做錯(cuò)了，她的心快要爆炸，真氣在她胸口亂走，她深吸幾口氣勉強(qiáng)平復(fù)，拉扯出一個(gè)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好了，風(fēng)澈我們不鬧了，我先把你的腳鐐解開?！?/br>
    “主人連給下奴的鐐銬都要收走嗎！??！”風(fēng)澈哀傷大叫，用力推開了她的手，那鑰匙跌落在地，卡在了地板的裂縫里。

    一時(shí)寂靜無聲……

    窗外風(fēng)推開了烏云，陽(yáng)光獵獵，又是一片艷陽(yáng)高照……屋外彩徹區(qū)明，顯得屋里更加沉悶……

    “滾！”月生咬緊了唇，抬手指向門外大吼道：“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下奴，告退……”

    風(fēng)澈跪爬向大門的路上被月生喊住，濕漉漉的東西砸在脊背上，耳邊傳來月生已經(jīng)毫無感情的聲音：“你是奴隸也是我華月生花錢買來的奴隸，你的全部只屬于我華月生一個(gè)人，不知羞恥的東西，你光著那副身子給誰(shuí)看！”

    風(fēng)澈從脊背上扯下那件濕漉骯臟的單衣，胡亂套在身上道了聲謝……

    腳鐐聲回蕩在雨后寂寥的回廊中，掃過被雨打落一地的枯枝敗葉；他的長(zhǎng)發(fā)蓬亂顯得人更加憔悴，幾縷被虛汗粘在臉上更是狼狽，一縷鮮血一直掛在嘴角源源不斷滴落，猩紅排成彎曲的形狀向前延伸著……風(fēng)澈踉蹌幾步倒在墻壁上，舉步維艱。下人們有的停下腳步充滿同情的看著他，有的匆匆行過他的身邊，他們躲著他遠(yuǎn)遠(yuǎn)，生怕他那骯臟的身體沾污了自己。

    洛兒提著桶熱水正欲往月生房里去，卻未想到看到這般場(chǎng)景，她放了熱水幾步跑到他身旁扶住他問道：“這是怎么了？”

    風(fēng)澈沒說話，耗盡全力推開了她。

    “你……”洛兒被推到一邊，手足無措，踟躕了幾下后沖向了月生的屋子。

    “小……”洛兒愣在門口……

    書柜倒在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書，案幾橫在門口撞壞了涂著紅漆的門框，月生雙眼無神坐在那堆書上，硯臺(tái)翻倒在她的腳上染黑她淡黃色的繡鞋。

    “滾！”月生輕輕一聲，有氣無力。

    “是……”洛兒合了門，旋即屋內(nèi)傳來啼哭的聲音。

    “韓風(fēng)澈你混蛋?。　甭鍍鹤吆?，月生收拾著地上的碎片，悲傷又心痛，他帶血含淚對(duì)她說出那些揭露傷疤的話語(yǔ)，也不知道讓誰(shuí)的心更痛。

    太陽(yáng)從西邊斜斜灑下光輝，雨后清新的空氣吹干了月生的淚痕，她揉了揉眼，從床下取出那件快要完成的衣服，借著黃昏的光芒一針一線縫制起來。

    幾乎是爬到暢春園的風(fēng)澈脫了衣服直直載入小潭中，冰涼的水浸透他每一寸皮膚；他將頭埋入水中幾乎是窒息才浮出水面，他突然大喊一聲，瘋了般將自己骯臟的身體搓洗起來……

    不知不覺，又是夜臨……

    月生如往常那般走向了暢春園……她想和他道歉，卻不知怎么說……一切解釋都是那么蒼白。

    天快黑的時(shí)候，宮里傳旨，南疆烏苗族余孽暴動(dòng)，騰凰將軍明日出征，定南疆……

    她要離開，也許不能活著回來……

    她最牽掛的，就是韓風(fēng)澈……

    她走到潭水邊，放了手中的籃子，局促著纏繞著十指在他身后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