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給水道已被切斷，即便他們能再拖上幾個月，也不過茍延殘喘?；厝グ桑瑧?zhàn)士。不必前去復(fù)命，你的雇主自身難保，不會對你多做糾纏?！?/br>
“你會讓我回去？”刺客不可思議地說。

“為什么不？你發(fā)現(xiàn)了皇宮防御的漏洞，還讓我知道是誰背叛，若我能安然無恙，你便無過有功。禁衛(wèi)軍在你面前不堪一擊，我倒想雇傭你為我工作，但你要是對此厭倦，不妨帶著獎賞走人。實話說，我愿讓你一生錦衣玉食……”皇帝往桌上看了一眼，“以免哪天有人要用酒錢買我的人頭。”

刺客順著他的目光往桌上看，看到個空空的酒瓶。不知何時，這瓶美酒已經(jīng)被喝了個底朝天，基本都葬身于刺客之口——不能怪他，為了潛入皇宮，他一整天都滴水未進，而這種怎么看都價值千金的美酒，在刺客手頭最寬裕時也嘗不到一口。他訕訕放下紙張，突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接下任務(wù)那天，刺客喝得爛醉，花光口袋里最后一個子兒，想要追憶一下人生，卻發(fā)現(xiàn)沒東西好懷念。刺客生來無父無母，無名無姓，被部族長老當(dāng)成神之獵手養(yǎng)大，十多歲時卻遇見西北內(nèi)亂，族里神廟都給砸了，此前學(xué)的一切變得毫無用處。他被招入軍隊，伙伴死的死散的散，城里人對山野之民不屑一顧，長官把所有功勞都攬到自己頭上，連他的名字都沒提過。他解甲歸家，聽說養(yǎng)父病死，養(yǎng)姐被強娶，被拋棄，后來又和她的孩子一塊兒死在天災(zāi)里。于是他成了流浪者，妓院打手，雇傭兵，刺客。

刺客有同伴，沒朋友。刺客有情人，沒愛人。刺客沒親人，沒孩子，生于無名，也將要死于無名。刺客覺得活著真沒意思，然后有人讓他做個要命的大買賣，去刺殺皇帝。

于是刺客說：“我不回去?！?/br>
他無處可去，也無人在等。

“如果我在這關(guān)頭過世，整片大陸又將陷入戰(zhàn)亂……”

“那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刺客咧了咧嘴，“你說得對，將死之人不在乎。我來了就沒想回去。我這輩子一事無成，沒父母沒老婆沒孩子，從來不算個人物，但到了地下，我還能跟其他人說是我殺了皇帝，‘偉大的征服者’！這世上的皇帝多，殺了皇帝的人卻不多。”

皇帝久久盯著他，沉默持續(xù)了好一會兒。刺客從皇帝手里奪過酒杯，將沒怎么動過的美酒喝得精光，等他放下空酒杯，皇帝又開了口。

“比起作為死人留名青史，成為活著的傳奇不是更好？”皇帝說。

“怎么，你要封我當(dāng)榮譽皇帝嗎？”刺客嗤笑道。

“不。”皇帝緩緩說，“但你的孩子，能成為下一任皇帝。”

“你真的‘無能’？”刺客脫口而出。

皇帝面無表情，什么都沒說。

“你讓我去cao皇后？讓你的老婆懷我的種？”刺客刻意用了最粗鄙的句子，“只要我不殺你，你愿意把這個野種當(dāng)親生的、當(dāng)繼承者養(yǎng)？”

“我需要繼承人?！被实刍卮?，避開了重點，依然驚人地平靜，“而公開引入旁系血脈，會帶來一些問題?！?/br>
刺客直直站了幾秒，開始哈哈大笑。他笑得前仰后合，想到新神與舊神，想到溫柔而不幸的養(yǎng)姐，想到淪落為娼妓的女人們。他想到剛才的交談，有那么一會兒，他曾對皇帝產(chǎn)生敬意，幾乎覺得那是個與其他位高權(quán)重者不同的、不錯的人。刺客的笑容戛然而止，長刀再次出鞘。他沉下臉，說：“我最看不起你們這種為了自己賣老婆的人?！?/br>
刀刃在皇帝脖子上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線，一滴鮮血滲出傷口，沾染了他潔白的衣領(lǐng)?；实奂葲]有畏縮，也沒有求饒，他目視前方，平板地說：“你誤會了?！?/br>
“不是皇后。”皇帝說，“是我。”

房間跌入了更深的沉默，過了幾秒，刺客才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他抽了口氣，懷疑自己會錯了意。

和崇尚整潔的其他帝國貴族一樣，皇帝沒有蓄須。他面龐光潔，輪廓柔和，但那張臉英俊而非嬌美?；实鄣乃鄢ㄖ活w衣扣，足以看清他凸起的喉結(jié)。絲絨包裹住了他身上大部分皮膚，足夠貼身，絕對沒法隱藏一對乳`房。刺客盯著他的臉，視線往下移到胸口，再……

“我不是女人。”皇帝又說，“但你是否曾經(jīng)聽說過，有的人既是男性，也是女性？”

“沒?！贝炭屠蠈嵒卮?。

“那么今天你能見識到了?！被实壅f。

他垂眸解起衣扣，連身睡袍將他從脖子罩到腳跟，意味著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衣服——當(dāng)他開始解腰帶，刺客發(fā)現(xiàn)他里面什么都沒穿，沒有內(nèi)衣，沒有內(nèi)褲?；实鄄弊由嫌譂B出一滴血來，是刺客的手抖了一抖。刺殺者匆忙移開刀，以免自己一個手滑把皇帝宰掉。

該死的睡袍有這么多扣子，腰帶的結(jié)美觀而復(fù)雜，刺客根本想不出要怎么解開，也想不出怎么會有人穿這玩意睡覺?；实勐龡l斯理地解開一個結(jié)，又一個，雙手被深色睡袍襯得格外蒼白。他的手骨節(jié)分明，手指修長靈活，看上去養(yǎng)尊處優(yōu)，連個老繭都沒有。他的睫毛在搖曳的燭光下顫動，兩片陰影撲如蝶翼。刺客覺得胸口也像有蝴蝶飛過，翅膀在心口輕輕一撓。

室溫悄然上升。

最后一個結(jié)被解開，腰帶飄落在地。皇帝垂下手，胸膛裸露，他的身軀在夜里簡直白得晃眼。睡袍還掛在他身上，敞開著，好似門扉半啟，只能隱約窺見園中景色。睡袍下擺落了下去，露出一條腿，腳踝細瘦，讓人懷疑用點力氣就能折斷。

“我的確不能令人受孕?！被实壅f，“諷刺的是，這樣的身體卻能夠孕育子嗣?！?/br>
垂掛著的陰｀莖下方，本該是囊袋的位置，似乎有一道細長的縫隙。雙腿間的陰影遮住了大半視線，刺客看不真切，卻因此愈發(fā)不自在。他想撥開那里稀疏的毛發(fā)，試著將自己的手指探進去。他想知道帝王的皇袍之下是否藏匿著嬌嫩之所，想知道傳聞中的冷血怪物體內(nèi)是否柔軟火熱，是否會因為他的觸碰變得順服濕潤……

“開什么玩笑，”刺客干巴巴地說，努力與猛然升騰的欲｀望搏斗，“即使如此，也不能證明你能生育……”

“是真是假，你可以自己驗證。”皇帝說。

皇帝靠著椅背，輕微調(diào)整了姿勢。

皇家睡袍精美而奢華，袖口與衣領(lǐng)處以金線繡著暗紋，一只袖子大概就能抵上平民一家一年的吃穿用度?；实鄞┲?，坐在寢宮里面對一步之外的刺客，卻像坐在王座上一樣從容。但是這樣的皇帝，大半個世界的征服者，坐擁無數(shù)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