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上來，臉帶菜色，腮幫子微微鼓起，眼神泄露出一絲哀怨：“二娘子，你又將奴婢撇下了，叫奴婢好等?！?/br>
    說完還忍不住瞪了綠蘿一眼，綠蘿無辜地眨了眨眼。

    蘇令蠻不知自家丫鬟的這一番遷怒，只安撫般地拍拍她腦袋上的揪：“好啦，我的好巧心，誰讓你這腿天生短了些？”

    “奴婢不短?！鼻尚牟环薜靥ь^，二娘子偏心，她明明生得與綠蘿一樣高。

    蘇令蠻笑嘻嘻地轉(zhuǎn)了話題：“巧心你在這，可見著婉兒回來？”

    巧心點頭又搖頭：“好似沒見著?！?/br>
    “沒見著就沒見著，見著了就見著了，什么叫好似？”蘇令蠻點她額心，巧心乖巧地垂頭應(yīng)道：“奴婢在門口是見著一個衣物身形像的，可沒等奴婢看明白，那人又直接走了?！?/br>
    蘇令蠻聽得云里霧里，心下打了個突生出一些不安，眼見緣客廳人越來越少，一個面熟的都不見了，只得指著剛剛那答話的小丫鬟讓她帶路。

    孰料小丫鬟慌里慌張地應(yīng)：“二娘子，并非奴婢不愿，只奴婢是這廳里的侍酒丫鬟，實在不好擅離職守。”

    “那這引路的婆子呢？”蘇令蠻不信羅夫人竟會漏了這一手。

    “本也有，但今日人手不夠，夫人見沒甚人留下，便都派去了臨溪閣伺候?！?/br>
    蘇令蠻環(huán)顧一周，果見廳內(nèi)空蕩蕩沒幾個人煙，門外守廳的小廝仆役也都不見蹤影，便默認了小丫鬟的話，決意自行去尋那臨溪閣。

    聽雪林便在緣客廳不遠處，繞過九曲回廊，便是一處綠地，蘇令蠻踏上鵝軟石鋪就的一條小徑：“巧心，你回來時，那人便都走了么？”

    “還未，不過來了一個粗壯的黑衣漢子，與那羅太守略略耳語了幾句，太守便與太守夫人將眾賓客移了地方。”

    “黑衣漢子？”蘇令蠻奇道，羅太守這人生得斯文，與他幾個兒郎一般，手下也俱是斯文書生類，怎來了個黑衣漢子？不過既為一方太守，有些別樣的人才也不奇怪，她不過略起了個念頭便又放下了。

    “巧心，快跟上?！?/br>
    巧心諾了聲，小步碎跑顛顛地又跟了上去。

    蘇令蠻有習(xí)武的弟子，平素又經(jīng)常鍛跑，不過短短的一段路，巧心便被她落下了不少。她有意放慢步子，聽雪林已然在望。

    桃粉梨白，間雜紅梅點綴，遠遠觀之，便是一副詩意盛景，蘇令蠻忽然覺得，這羅太守掛的羊頭——賣相也委實不差。

    行走林間，能看到人影幢幢，或坐或倚，三三兩兩間，還有互生了情愫的小郎君小娘子隔路相望，還未湊近，便已覺出春意繾綣，或有執(zhí)壺啜飲的酒客，或有吹風(fēng)賞景的詩者。

    氣氛自在又愜意，自由而散漫。

    蘇令蠻緊揪了的心漸漸放下了一半，可饒是如此，沒見著羅婉兒，還是無法完全放下，步履急急，裙擺翻飛。

    巧心抬頭偷覷了一眼，只見桃粉爛漫間，一襲白底紅梅氤氳入林，與這綠意紅花融為一體，說不出的好看。

    “當(dāng)心！”正當(dāng)她失神間，腰間被一股力道一拉一拽，巧心才驚覺自己竟看著二娘子出了神，面上一熱，自覺羞愧地與綠蘿道了歉。

    綠蘿好笑地松手，人一放，已經(jīng)跟著蘇令蠻走出老遠。

    蘇令蠻渾然不知，只一個勁兒地擇路往東走，越近東邊，越是僻靜，漸漸地竟只有鳥鳴相繞，一個活人也沒有了。

    清風(fēng)過樹林，帶起一片沙沙聲，蘇令蠻抬頭看了看天，發(fā)覺頭頂?shù)奶柧褂汹吶踔畡?，刮起陰風(fēng)，像是要下雨了。她瞇了瞇眼，踮腳左右看看，在左前方極遠處好似看到一翹起的屋檐，重漆之色。

    “綠蘿，去那躲雨?！?/br>
    綠蘿眼神微動，默默地跟了上去。

    越近，便能看到那是一處臨溪的四角亭，四根敞立的圓柱與翹角飛檐組成了最尋常的亭子，蘇令蠻卻驟然停住了步子。

    巧心問了句“怎——”便被蘇令蠻捂住嘴巴噓了一聲，指了指前方，發(fā)出氣音：“有人。”

    哪里是有人？

    “……分明是一對野鴛鴦?！碧K令蠻嘟囔著朝天看了看，風(fēng)起處，薄薄的一層明衣完全擋不住，她忍不住縮了縮肩。

    不遠處，一襲淺紫衣裙的小娘子微微仰著頭，急切地不知說些什么，蘇令蠻看不清臉，卻能覺出其身段窈窕，氣質(zhì)不俗。至于旁邊的小郎君，因掩在四角亭的廊柱后，只能看見一截雪白的衣角。

    “真是大好春光莫等閑啊?！?/br>
    蘇令蠻抖了抖腿，又望了望天。人家好風(fēng)好景好情人，偏她還得回避著躲降起來以免打擾了人家，便跟蕭明先生話本子里的女二號似的凄涼。

    正當(dāng)她思來想去，前面那對野鴛鴦好像起了齟齬，那紫衣小娘子驀地轉(zhuǎn)過頭激動地不知說些什么，露出的一張臉卻讓蘇令蠻立時認了出來。

    “獨孤大娘子！”

    巧心支支吾吾地指著，一臉激動。

    這世上的女郎，不論身份高低貴賤，對這等風(fēng)流韻事從來都是興致勃勃的，蘇令蠻有幸見證了這一幕癡情女子絕情郎的戲碼，眼見獨孤瑤淚眼朦朧地心碎奔走，才幽幽嘆了口氣——

    腿都站麻了。

    至于那絕情的郎君，從頭到尾都不曾從亭內(nèi)露個面，不過蘇令蠻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畢竟獨孤瑤的癡情簡直是天地可鑒，日月難表，除了那尋常人撈也撈不著的岫云郎君，不作他人二想。

    蘇令蠻捶了捶腿，看看頭頂，那朵烏云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子找不見了。金色的陽光穿透一樹粉白，隱隱綽綽地照在地上，她瞇了瞇眼，決意轉(zhuǎn)身，不想與那冷面郎君打交道：

    “走。”

    反正不必避雨了。

    “卯一?！?/br>
    “卯一在?！?/br>
    綠蘿垂著腦袋恭敬地走出了蔽體的樹身，只見涼亭處轉(zhuǎn)出了一人，黑面林木皺著眉目光凌厲：“卯一，你私自窺伺主公，是何處學(xué)的規(guī)矩？”

    綠蘿立時跪了下來：“卯一無心，求主公責(zé)罰?！?/br>
    蘇令蠻蹙了蹙眉，轉(zhuǎn)過的身又重新轉(zhuǎn)了回來，幾步跑了出來，朝林木揮了揮手，笑嘻嘻道：“林郎君，真巧，我們又見面了。”

    一張還帶點嬰兒肥的包子臉腮幫子微微鼓起，在滿樹的梨白桃粉中，笑得天真爛漫。

    林木滯了滯，一時沒認出來：“你誰？”

    話落，又反應(yīng)過來，不信地上下掃了掃：“蘇，蘇二娘子？！”一張黑臉跟見鬼似的。

    蘇令蠻大步向前，一把扯了綠蘿站起：“恩，剛剛那……窺伺之事，實是我的主意，與綠，不，卯一無關(guān)?！?/br>
    誰料綠蘿竟攙她不動，跟長在地上似的，蘇令蠻擠了擠眼睛，只看到她發(fā)頂一個沉默的旋。

    “蘇二娘子——，”林木側(cè)身讓開，卻見一白衣郎君從容而出，一襲素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