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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的是一身狼狽,而偌大個靖王府早為了打那剿寇靖邊的仗給掏空了,頓時心里一陣陣刺痛不爽。一旁的嘉象還一副哆哆嗦嗦的模樣,好像隨時都能犯個癔癥。嘉鈺厭棄地別開臉,多一眼也不想再看他們。其實明眼人心里各自都有計較。父皇余下的這幾個兒子里,除了小七兒,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自從五郎作天作地終于把自己作夭折了,這些人便多出這樣那樣的毛病來。癡迷音律不務(wù)正業(yè)也罷,受了驚嚇癔癥纏身也罷,都不過是為了避禍,不愿意做那出頭的鳥兒,被人拎著脖子當(dāng)做靶子,也不管什么家國大事天下興亡。有人志向高遠(yuǎn),自然也有人貪圖安逸。生來是皇子,口銜金湯匙,就享個閑散富貴不盡榮華一世,何樂而不為?這如意算盤打得可好得很。哪怕是如今還圈在京郊的那位大哥,一向以“仁厚懦弱”著稱,難道當(dāng)年就真傻連話也說不明白,稀里糊涂就讓幾個錦衣衛(wèi)當(dāng)場打殺了一個弟弟?那可是他一母同胞再親也不過的親弟弟。當(dāng)年的事,嘉鈺仗著病體僥幸躲過一劫,不在其中,反而看得清楚透徹。他從不憚以惡意度人,一心覺得當(dāng)年那出“好戲”分明是大哥嫌五郎不知分寸鬧得太過要受其牽累,故意想要除了這禍害精再嫁禍給二哥,沒料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父皇又不是個傻子,這么些個兒子里,獨獨中意二哥與七郎,并不真如民間傳言是懷念亡妻、寵愛幼子,實實在在是因為余下的這幾個里頭,一個能拎出來看的也沒有了。只有二哥一個,這么些年來,風(fēng)里雨里,替他們做這眾矢之的,替他們與閹黨一爭,到頭來所有惡的壞的莫須有的,都還要扣在二哥身上,謀父兄,殺親弟,好像他們當(dāng)真不知道發(fā)生過什么,當(dāng)真是純良無辜至極。也不知當(dāng)年跪在父皇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淚互相撕咬地究竟都是誰。簡直可笑。嘉鈺嫌惡地站在乾清宮的宮門前,聽嘉綬小聲與他說曹閣老與胡敬誠還有陳世欽已經(jīng)在里頭與父皇面敘了許久了,傳話要他們?nèi)驹谶@里候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叫他們進去,眼角余光一瞥,又看見嘉象縮著手故意站在雪地里,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想他這個在娘胎里就被人喂了藥的都還沒倒呢,那一位就要先倒了。嘉鈺心里的火已然一股股得往上竄,再也忍不下去了,就瞪了嘉象一眼,嗤道:“別演了。反正原本就沒你什么事兒。瞅你這么點腿都站不直的出息,也不嫌丟人?!?/br>他從前雖然也嘴壞刻薄,但其實并不太與這幾個兄弟嗆聲。嘉象萬萬沒料到忽然被他這么劈頭蓋臉一頓罵,整個人都懵住了,呆磕磕站在雪地里望著他,一臉不知道該不該哭兩聲表示表示的猶豫。一旁看熱鬧的嘉成笑得腰都直不起來,拿修長精致的手指戳著他,搖頭感慨:“小四兒你這張嘴啊……虧得有二哥能寵著你?!?/br>“那是,我打小三天兩頭病著,課曠得多了,書讀得就少,自然不會說話,不比三哥吟詩作賦曲藝精絕?!奔吴暫εつ樉晚敾厝?。嘉綬已然嚇得目瞪口呆了,也不知道四哥這無名火是從哪里燒起來的,想要勸解兩句,又不知該說什么合適,才細(xì)聲喚一句“四哥”就被嘉鈺一眼瞪回來。“怎么,住了三年東宮就長本事了,也想教訓(xùn)起哥哥來了?”嘉綬立時就被罵得僵住了,想要自辯,又怕再多一條與兄長頂嘴的罪名,張口沒發(fā)出聲音,良久,終是上前小心翼翼拽住嘉鈺的胳膊,垂著頭低低又喚了一聲:“四哥,你別急?!?/br>這一聲喚,有太多意味,著實讓嘉鈺稍稍平復(fù)下來。嘉綬當(dāng)真是和從前不一樣了。曾經(jīng)虎頭虎腦挖坑闖禍的幼弟,如今竟也能站在他身邊勸慰他。嘉鈺忽然百感交集,再看看還在露天里扮雪人的嘉象,愈發(fā)厭棄得厲害了,就又冷笑一聲。“你們都要自保,只想著保全自己。也沒關(guān)系。都是兄弟,親手足,保你們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份的。除了兄弟,誰還在乎你們的死活?!?/br>嘉成好容易不擺弄他修剪圓潤的指甲了,一邊瞇眼看著遠(yuǎn)處白雪覆蓋的殿宇,一邊笑瞇瞇地接話道:“那自然是。都說四郎最是七竅玲瓏心的人物。也難怪當(dāng)我們都是癡傻的。反正你眼里除了二哥也瞧不見第二個人了。我們這些兄弟,有沒有都一回事罷。可這世上有你這種精明能干的,就得有我們這種閑極無聊的,不然怎么突顯你鞠躬精粹死而后已啊。”這話聽起來,若非說話人著實是笑著的,儼然就真是要吵上了。“哥哥們不要動氣……”嘉象縮著脖子,看看三哥,再看看四哥,怯怯地按著心口。“誰動氣了?這不是大好的雪景,悶著看也無趣,且和四郎隨便聊聊么?!奔纬蓸泛呛沁肿?,抬起手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又揉揉眼睛,沖嘉象勾一勾手指,“你杵在雪里篩什么糠?冷你就回來。趕緊回來。”嘉象聞聲就真三步一巔地跑回來,也不把身上的斗篷脫掉,就甩著腦袋開始抖雪。幾個小內(nèi)官擁上來一起幫著他拍,眨眼弄得滿地雪水。嘉鈺原本心里還窩著火,見狀算是再也發(fā)不出來了,只能皺著眉,站到嘉綬的另一半,離那兩個遠(yuǎn)遠(yuǎn)的,只當(dāng)眼不見心不煩。在乾清宮前等了約摸一炷香的時間,才見宮門緩緩?fù)崎_,陳世欽親自出來,恭恭敬敬請四位殿下入內(nèi)面圣。大殿上暖爐燒得火熱,反而使人愈發(fā)覺出方才的手腳冰涼。嘉鈺鼻尖都冷透了,興致缺缺聽著殿上幾人說些不甚要緊的事,始終摸不著重點。他只覺得父皇的精神看起來不大好。正經(jīng)說來,他也有許久沒能見著父皇了。這三年,父皇幾乎不太上朝,也不太召見他們,所有內(nèi)事外事都只通過內(nèi)閣與司禮監(jiān)處置,大多時候則是由他母親萬貴妃陪著,誦經(jīng),修道,煉丹……他看見上首靠在屏風(fēng)前的父皇一手撐著額角,半閉著眼,竟頭一回覺得他的父皇現(xiàn)出了暮年之態(tài),比之鶴發(fā)童顏的陳世欽,反而愈發(fā)像個垂老之人。那當(dāng)真是他立于萬人之上運籌天下的父皇么?嘉鈺忽然有些恍惚,只覺難以明言的蕭瑟之氣從心底彌漲而上,甚至有一絲驚惶。他聽見陳世欽侃侃開口,說昭王嘉綬在清寧宮侍奉君父也有三年了,儲君之位卻遲遲未有定論,不利于人心安定。竟是公然提起立儲之事,要父皇正嘉綬東宮之位。難怪父皇連夜召見諸皇子,或許根本不是父皇的意思,而根本是陳世欽的意思。這老太監(jiān)果然還是疑心深重,始終不信胡敬誠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