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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揀盡寒枝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71

分卷閱讀171

    是遲早的事。

所欠缺者,除了契機,大約便只有一處關(guān)鍵——錦衣衛(wèi)。

二哥舊時在錦衣衛(wèi)中攢下的好人緣另當(dāng)別論,今時錦衣衛(wèi)實在司禮監(jiān)與東廠之下,一位指揮使兩位同知皆已是司禮監(jiān)的人,余下那些下級軍官縱然心里向著二哥,當(dāng)年在詔獄照顧一二算不得什么,真要起事,又另當(dāng)別論。

錦衣衛(wèi)中,沒有能為二哥殺伐決斷振臂一呼的主事人。

而恰是這一點疏漏,就有可能招致滿盤皆輸。

嘉鈺原本以為父皇會把張思遠(yuǎn)放在這個要害處。

但張思遠(yuǎn)卻去了織造局。

江南織造局當(dāng)然也是父皇的命門,更是二哥坐穩(wěn)東南的關(guān)鍵。

可京中的這個死xue又該怎么辦才好?

嘉鈺想來想去,想不出還有何人值此倚信,更猜不透父皇的心思,縱然心焦如焚也沒有辦法。

他三年沒見著二哥的面了,連那人如今到底好不好、胖了還是瘦了也不知道,只能透過寥寥公函書信的只言片語拼命猜測。為免落人口實,二哥這三年與他通信極少。他每每捏著一張信箋翻來覆去地看,直快要把紙也看燒出幾個大窟窿來,就像他心里的窟窿一樣。

他也幾乎見不著父皇。

父皇不召見他,只叫他的母親萬貴妃每日侍奉御前。

但他入不了禁城,也不能見母親,只能讓蕭蘅蕪以內(nèi)婦的身份在宮中行走,傳遞一點消息。

三年了,蕭娘在他身邊言聽計從低眉順服,仿佛真受了教訓(xùn),更是真把他當(dāng)作救命的恩人侍奉。但他心里始終有芥蒂。

難以釋懷。

他見過這個女人獠牙畢露的模樣,也見過她謀算使計的模樣。她曾經(jīng)為他所用,亦曾經(jīng)化作對頭刺來的尖刀。

又或者,他只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zé)o法忘懷,在他曾經(jīng)的決斷中,他已經(jīng)毫不猶豫地拋棄了這個女人。他雖然并不曾親手殺死她,或下令誰人追殺于她和她的家人,但在他原本的取舍之中,她也并不太有希望活著。

只是她固執(zhí)不肯死去,頑強地從絕境之中回到了他的面前。

他沒有辦法對這樣的蕭蘅蕪深信不疑,卻非信她不可。因為他需要她。他別無選擇。

許多個瞬間,嘉鈺都會忍不住唏噓。也許蕭娘之于他,當(dāng)真便如同他之于二哥。

一往情深也罷,求之不得也罷,有利可圖也罷。

但二哥待他每一分的好,或叫他痛不欲生,或欲罷不能,總還是好的。

他卻從未有一刻待蕭娘“好”過。

可恰恰是這樣一個蕭蘅蕪,刺一樣揉在眼睛里,扎在心里,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甚至嘲弄他:

二哥不肯與他的,始終是他罪無可恕的妄念。而二哥所能做到的,他從來都做不到。

他其實并沒有任何立場怨怪二哥。

自從二哥走后,京中已然三冬未雪。

嘉鈺深深盯著窗外蕭瑟庭院,心中驟然又是一陣焦躁狂涌。

他聽見蕭蘅蕪端著湯藥走近前來的聲響。

這三年來,他的飲食湯藥一直是蕭蘅蕪親手cao持,若她當(dāng)真存了害他的心思,他此刻應(yīng)該已無生路了。

嘉鈺疲倦地閉起眼,忍住一聲嘆息,聽見年輕女子的聲音在近處輕柔響起。

“圣上近日似乎龍體抱恙,娘娘在駕前侍奉,日夜擔(dān)憂,難以安睡?!?/br>
蕭蘅蕪雙手端一只銀湯碗遞到他面前。

三年光陰,她學(xué)得飛快,變得飛快,早已完全不見當(dāng)年那個小繡娘的影子。唯獨不變的,是那股子一望可知的狠勁。她依舊是個野獸一樣的姑娘。嘉鈺緩緩睜眼一瞥,便能看見她手腕上叮當(dāng)作響的金鐲子和嵌著大顆紅瑪瑙的戒指。

每日不斷的湯藥仍舊苦得發(fā)澀。

嘉鈺只喝了兩口就堅決不肯再喝了,皺眉拿絲巾子捂著嘴,低聲問:“母親有沒有說過關(guān)于張思遠(yuǎn)的事?他為什么遲了幾日離京?”

蕭蘅蕪手上一頓,收拾碗勺的動作停下來,“聽說是圣上賞了什么東西往南直隸,趕制了幾日,叫他等著一并帶回去?!?/br>
“什么東西?賞誰的?”嘉鈺立刻警覺起來。

蕭蘅蕪靜了一瞬,將候在門外的幾個小婢女喚進(jìn)來收拾走碗碟,又?jǐn)[好了蜜餞果盤,待人都走得遠(yuǎn)了,才肚子垂手站在他身邊,“娘娘沒有說,大約也不知道。只聽說,針工局近日忙碌得很,確是趕制了些東西,但并不是給宮里的?!?/br>
她一邊緩聲說著,一邊轉(zhuǎn)身取過一張小毯,輕輕蓋在嘉鈺身上,似怕他著了風(fēng)寒,還仔仔細(xì)細(xì)替他扎好角落處。

“圣體違和多日,宮里頭人心浮動的,娘娘近來勞累厭食,命人去跟酒醋面局拿些甜醋、果子醬來用,竟然拿了兩個時辰也拿不到,那些個內(nèi)官也不知道怎么了,愈發(fā)得蹬鼻子上臉?!?/br>
皇帝受制于閹黨,身在皇城卻處處掣肘,尤其東邊的太zigong里還“圈”著位皇子,弄不好便是將來的天子……這宮里的大戲可不是近幾日才上演的。

但內(nèi)官們拿一點醬啊醋的小事為難妃主,倒是很新鮮。

陳世欽雖然惡名在外,其實并不是飛揚跋扈的人,之所以能得勢多年不倒,其中一個要因便是他始終做事體面,哪怕是死斗,也得有個能上臺面的講究。惡奴背主仗勢欺人的丑事,在陳督主手下是絕不能容的,至少不能在“九千歲”的眼皮子底下。

而今區(qū)區(qū)幾個酒醋面局的小內(nèi)官就膽敢讓他的母親、父皇的貴妃枯等兩個時辰。倒真是狗膽包天了。

究竟是父皇當(dāng)真已日薄西山,還是陳督主忽然轉(zhuǎn)了性子瞎了眼?

嘉鈺心下奇怪,唇角卻扯起一抹冷笑。

那笑容看得蕭蘅蕪戰(zhàn)戰(zhàn)兢兢,也不知他究竟什么意思,在想些什么,有沒有在聽自己說話,只能尷尬愣了片刻,柔聲軟語接道:

“聽說殿下近來咳嗽得又厲害了,娘娘特意親手做了個香囊,里頭裝了草藥,讓我?guī)Щ貋斫唤o殿下。殿下記得佩在身邊,里頭的草藥要每日添換——”

她說著取出一只精巧香囊,恭敬遞給嘉鈺。

香囊這種東西,他要多少有多少,光母親從前給他做的就不知有多少只,身邊常佩著的一只,還是早年二哥命人替他做的,是他心愛之物,一向不離身,這些蕭蘅蕪也該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不過又是一只香囊罷了,有什么好這么鄭重其事的?

嘉鈺側(cè)目靜了一瞬,還是伸手把那香囊接過來,揣進(jìn)懷里。

“叫人備車,我要出去一趟?!?/br>
他站起身,就把那塊毯子斗篷一樣披在身上。

“殿下這會兒要去哪里?”蕭蘅蕪吃了一驚,似想要追他去,才邁出一步又怯怯站住了。

“你別管?!?/br>
嘉鈺下意識斥一聲,余光卻瞥見那一臉焦急憂色,頓時冷硬嗓音也不由軟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