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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芝開誠布公問道。 孟小蝶不假思索道:“他是‘霸王’,我是‘虞姬’,我們本來就是一對兒……我……我喜歡他,那也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靈芝抿唇想了想,又問道:“你們可是自小便在一處學戲?” 孟小蝶點頭道:“是啊。我們小時候都因家里窮苦,被爹娘賣進戲班子。從學戲的第一天起,師傅便要他唱‘霸王’,要我唱‘虞姬’。師傅還說,我們倆是幾十年難出的好苗子,將來一定要在一處唱,不能分開……” “可是……有一點你該知道……”靈芝試探著道,“你雖在戲里唱的是‘虞姬’,可在真實的生活中,卻是男兒身??!你同你的師兄,都是男子……” 孟小蝶聞言,緊緊皺起了眉頭,一雙杏眼也蒙上了一層水霧。他緊咬著下唇,低下頭道:“我自然知道……我是男兒身……可……可我覺得,我身體里面明明就住著一個女子??!我覺得我應是投錯胎了……我真的好恨……我為什么就不是女兒身呢?為什么?” 靈芝心里已經(jīng)基本有診斷結論了——這個孟小蝶的癥狀應該是性別焦慮癥。 所謂性別焦慮癥,是指一個人在心理上無法認同自己的生理性別,并為此產(chǎn)生不舒服或焦慮的感覺。征狀可在幼年開始出現(xiàn),例如拒絕穿著其性別的典型服裝,或不喜歡參加同性別者常玩的游戲或活動,并隨年紀增長而越發(fā)強烈。 關于性別焦慮的成因的研究還沒有定論。目前學術界大致認為其成因有心理原因和社會原因。另有證據(jù)表明一些生理因素也可能是導致性別焦慮的原因之一,包括大腦組成和胚胎期激素水平。 而孟小蝶這個癥狀的成因卻是顯而易見的。為了能讓他唱成角兒,他的師傅從小便給他灌輸另一個性別的信息,使得他在年幼時便產(chǎn)生了性別模糊。成年后,他又因常年扮演“虞姬”,進入角色太深,又“愛上”了扮演“霸王”的師兄段震山。于是,便形成了性別焦慮。 靈芝一邊與他交談著,一邊在心中琢磨著診療的方法。其實,孟小蝶這個情況并不好醫(yī)治。他師傅給他的性別心理暗示是在年幼時便出現(xiàn)的,若是在那個時候及時糾正,倒還是有希望恢復正常??伤F(xiàn)在已然成年,想要靠改變認知來矯正是非常困難的。 而唯一可行的辦法,那便是讓他重新回到童年時期,在性別意識尚未形成時及時糾正。而回到童年,便只有催眠一種方法了。 這時,孟小蝶顯然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他皺著眉問靈芝道:“你問了我這么半天,到底有沒有想出辦法幫我?。磕悴皇腔N业陌??” 靈芝淡然一笑,接著減慢了語速,用一種近似蠱惑的聲音道:“我自然不唬你……辦法嘛……我已經(jīng)想到了……” 孟小蝶即刻瞪大了眼睛,全神貫注地望著靈芝,等待靈芝后面的話。可漸漸的,他發(fā)現(xiàn)靈芝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在動……一點點旋轉……旋轉……轉得越來越快……而他自己似乎被一個漩渦生生吸了進去…… 第三十九章我本是男兒郎 孟小蝶歪在床頭上,雙眼緊閉,已經(jīng)進入了催眠狀態(tài)。 “你的眼前有一扇門……你看見了嗎?”靈芝嘗試著進入他的潛意識,用低沉的聲音緩緩道。 孟小蝶的眼皮跳動了兩下,接著開口道:“看見了……那是一扇很破舊的木門,上面……上面有很多劃痕……還有……蜘蛛網(wǎng)……” 靈芝只指引他前面有一扇門,而那些具象則全部來自他自己的記憶。這一扇破舊的門,應該是他以前見過的,而且留存在他的潛意識中。 “好,推開那扇門,告訴我,你看見了什么?”靈芝繼續(xù)引導他。 孟小蝶微微蹙眉,嘴唇抖了兩下,道:“我看見了……我娘……” 在說“我娘”這兩個字時,他的聲音是哽咽的。靈芝猜想,他被賣給戲班子之后,應該便沒再見過他的母親了吧? 靈芝又繼續(xù)問道:“你娘在做什么?” “她牽著一個小男孩兒……一邊走一邊哭……一邊哭還一邊說著話……” “你走上去,聽一聽你娘跟小男孩兒說了些什么?”靈芝道。 孟小蝶的胸口起伏了幾下,接著用十分哀傷的語氣,似乎在模仿著一個婦女,緩緩道:“阿重……別怪娘狠心……家里實在是揭不開鍋了……你跟著娘……也只有餓死這一條路……倒不如……倒不如去那戲班子,苦是苦了些……但總還能混口飯吃……” 靈芝心中不禁一陣唏噓——這孟小蝶的身世還真是凄涼。想必家中若還有一條活路,也不可能將他一個男孩兒賣到戲班子去。 “你上前看看,那個叫阿重的孩子……你可認得?” 靈芝故意讓孟小蝶去看見小時候的自己。這樣給他的沖擊應該是非常震撼的。而他也能從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待性別意識尚未萌芽的自己。 孟小蝶的反應果然有些強烈。他的呼吸急促起來,眼皮也突突的跳動。過了一會兒,他喘息著道大聲:“那是我!是我!阿重……就是我!” 靈芝也深吸了一口氣,接著用低沉的語氣道:“阿重,你跟著你娘繼續(xù)往前走……告訴我,你到了什么地方?” 孟小蝶的表情開始發(fā)生了細微的變化,仿佛從一個成年人變成了孩子。靈芝知道,他已經(jīng)與那個“阿重”合而為一了。 “戲班子……師父……師父在教唱戲……打……打……唱錯了就要打……”孟小蝶身子顫抖,說話也結結巴巴,似一個被嚇壞了的孩子。 靈芝又繼續(xù)問道:“你師父可曾打過你?” 孟小蝶又哆嗦了一下,接著猛點頭,道:“打……打……經(jīng)常打……我笨……唱錯詞就打……” “你唱錯了什么詞?”靈芝把問題具體化了。 她知道,孟小蝶產(chǎn)生性別焦慮的根本原因就是在入戲上。所以唱的是什么戲,至關重要。 孟小蝶停頓了一會兒,忽然坐直了身體,擺出了一個身段。接著,他用清涼細致的嗓音,娓娓道來:“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削去了頭發(fā)。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 忽然,他猛地哆嗦了一下,面色慘白,顫聲道:“不……不……不……唱錯了……唱錯了……師父……饒了我吧……” 靈芝瞪大眼睛,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