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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令在場胡姬尖叫起來。“四叔……”苻秋剛要開口求情,衛(wèi)琨抽出近旁副將佩刀,刀鋒逼著他的側臉,留下一道血痕。衛(wèi)琨冷眼看苻秋,又掃過場中諸將的臉,似在思忖什么。已從桌案后跨出的曹青夢進入衛(wèi)琨眼中,他收起腳,相鳳不住咳嗽,險些吐血。“西翼將軍,你來問話?!毙l(wèi)琨回到上座,虎目生威,“樂聲怎么停了?”一旁彈琴的胡姬趕忙坐下,重撥動琴弦。眾人都偷偷留意曹青夢的一舉一動,她跪在相鳳身前,相鳳嘴邊不住溢出血來,似傷了五臟六腑,一時說不出話。血浸在曹青夢青色的袍擺上,不打眼。曹青夢緊蹙雙眉,將相鳳扶在懷,令他的頭枕在自己膝上。相鳳急促喘息,手指痙攣抓著她,張了張嘴。“為什么?”曹青夢顫聲問。“我走不了了。”相鳳低垂著目,眼光渙散。“誰指使的你,說出來?!辈芮鄩舭丛趧ι系氖忠蛴昧Χl(fā)白。相鳳涂得鮮紅的嘴唇緊抿成一條線,呼吸變得吃力,只抓著曹青夢的手,他閉上眼,又睜開,眼珠不錯地望著屋頂,目光似穿過屋頂看見了天穹。“我娘墮落風塵,我生在銷魂窟。也躲不過?!彼髲堊?,喘了口氣,嘴角不受控制涌出血。他修長的手指臟污,握住曹青夢按劍的手,以目示意。“殺了我?!?/br>曹青夢氣得渾身直發(fā)抖,“究竟是誰,你要包庇他!”這一聲嚇得琴聲一錯,弦斷了。衛(wèi)琨豎起手,琴聲驟停。“說了,本帥尚可饒你一命?!毙l(wèi)琨曼聲道,重舉起酒杯,渾然不似帶傷的人?! ∠帏P拼盡全力的刺殺,就像蚊子咬了他一口。相鳳扯住曹青夢的領子,上座衛(wèi)琨眼睛一瞇,側旁眾目睽睽,眾將皆是看得一清二楚,曹將軍為這膽大包天,當堂刺殺大帥的男寵落了淚。曹青夢縱是真忠狗,也百口莫辯了。東子舉起衛(wèi)琨賞的金酒囊喝了口,放下便見對面苻秋一臉復雜。相鳳與曹青夢咬耳朵,說了什么,沒人知道。那柔若無骨的男人,松了口氣,癱在曹青夢臂彎中,曹青夢臂上肌rou彈起,蜿蜒兇殘的蛇紋似要從臂上游動而出。曹青夢雙目通紅,緊抓住相鳳屋里垂落的手,相鳳閉著眼,不知道死了沒。苻秋暗嘆了口氣,起身朝衛(wèi)琨拱手,打算求個情。衛(wèi)琨卻止住他,沉聲道,“四叔下腳有分寸,戰(zhàn)場上都稱叔一聲活閻王,你知道是為何?”苻秋搖頭。“閻王讓人三更死,不敢留他到五更?!毙l(wèi)琨瞇起眼,振袖按膝,雄壯的上身猶如是一頭威風凜凜的熊,他拇指擦過嘴唇,道,“這一腳,活不過三更天。押下去審來不及,就在這兒審,放心,曹將軍是四叔帳下得力大將,刑訊更是一把好手,瞧著便是?!闭f罷力道不輕的手在苻秋肩頭拍了拍。苻秋背脊冷汗冒出,總覺衛(wèi)琨在懷疑自己。相鳳是他的人,讓曹青夢來審,曹青夢護著相鳳,軍營里不少人知道,背地里還嚼舌根。曹青夢去問,免不得要撇開和她的干系。再一想慶功宴前偷聽到曹青夢和相鳳說的話,他二人原是要私奔的,相鳳這時候刺殺衛(wèi)琨,定不是曹青夢的主意。苻秋手指互相摩挲,一口冰冷的牛奶下肚,差點激得吐了。抬起發(fā)紅的眼睛,望見對面東子還在同姜松說話。那夜相鳳穿著斗篷,避人耳目,東子讓他進屋的一幕,剎那閃現(xiàn)在眼前。“啊——!”曹青夢忽大號一聲。衛(wèi)琨緩慢轉過頭去,酒碗跌在案前。一柄長劍無聲貫透相鳳心口,曹青夢阻止的手停頓在他手上,便如是她親手殺了這刺客。曹青夢嘴里喋喋不休,咕噥不清,不知在說什么。她有點茫然,環(huán)顧四周,重垂下頭時,淚水已淌得滿臉都是。“相鳳……鳳兒……不,你別死,軍醫(yī)呢?!軍醫(yī)……”曹青夢抱起相鳳。四周眾將拔劍出鞘之聲似驚動了她。她雙膝無力,重跪在地上,手足無措地摸相鳳的臉,掐他人中,而躺在懷的相鳳毫無應答。“鳳兒,我?guī)阕?,五日之后,說好的。你別離開我……”她低下頭去,蹭得一嘴血,胡亂親吻相鳳的嘴唇,只弄得滿臉是血,摻合著眼淚沿著下巴滴落在相鳳的紅衣上,轉瞬悄沒蹤跡。“五日之后?”衛(wèi)琨細細咀嚼這四字,忽下令道,“活著的那個,抓起來?!?/br>曹青夢如同痛失愛侶的獸,拔出相鳳胸前的刀,橫掃十數(shù)侍衛(wèi)。她惡狠狠地抬起眼睛,望向衛(wèi)琨。衛(wèi)琨瞇著眼。“本帥待你不薄,何必為了個小子……”話未說完,衛(wèi)琨嘴張著,愣在當場。不止他一人,眾人都愣了住。曹青夢果決將刀重插入相鳳心口,長刀貫胸而過,將他二人串在一處,真正生死不離。衛(wèi)琨合上嘴。“筵無好筵……”苻秋低聲咕噥了句,曹青夢手腳一陣抽搐,方倒下去,刀尖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戳在地上,退出了些。于是一人頭朝東,一人腳朝東,只握在一起的手猶如頑石,連死亡也沒能分開。“仔細著些,別碰壞了東西,以后大帥宴請來使,還得用。金銀器具都收好了,別沾血,也別碰到死人,晦氣?!苯杉饧毜纳ひ魝鞒觥?/br>苻秋揣著手立于中庭,身后腳步聲凌亂,猛帶著酒氣的東子趴在他肩膀上。苻秋險些被撲得朝前跌去,一時惱火,戳著東子的腦袋,手指抵得酸痛,那人就那么趴著死不動彈,雙目緊閉像已睡了。但模糊的說話聲卻響在耳邊,“有什么話,去我屋里說?!?/br>于是勾著苻秋的脖子。苻秋簡直要瘋了,被東子一路半勾半抱著回到房里,手在他腰上盤桓,到房間時,束腰竟被扯了去,東子一腿壓在床上,一手去解他脖上布扣。苻秋掙出一只手按住東子的手,抬頭撞在他腦袋上,東子腦中嗡一聲,朝后晃了晃,頭昏眼暈地轉了身,抓著旁邊的枕頭一通猛親,又朝枕頭輕聲說,“回來了?!?/br>“……”苻秋把東子推到一邊,側身看著他的臉,壓低聲音問,“你對相鳳說了什么,這事兒怎么回事,沒說清楚不許睡!”他兩手“啪啪”往東子臉上招呼。東子一條手臂護著頭,朝后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