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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昕的錢是找顧正宜借的。他當然不能白借,于是將自己的公寓給了他。那套地段正好,面積不大,房價卻高的離譜。只是房產(chǎn)交接程序繁瑣,顧正宜便先將錢給了黎昕,再慢慢辦。從宏叔那里出來,黎昕徑直回了家,家里空無一人。他從床頭的第二層小柜子里找到了自己的護照,快遞給了顧正宜,然后什么也沒想,吃了藥倒頭大睡。陳敢直到凌晨才回來,外套上攜卷著城市里更深露重的寒意。他走進房間,床頭依舊落著一盞燈。燈光昏黃,光線襯在黎昕沉睡的側(cè)臉上,顯得溫柔極了。陳敢輕輕脫下外套搭在一邊的凳子上,使勁搓了搓手,直到手掌回溫,才安心地撫上黎昕的面頰。黎昕病后睡覺更輕,一點點聲音都會驚醒。他慢慢睜開眼,見到是陳敢。“回來了。”他輕聲說。陳敢只是坐在床邊,彎腰低頭去親吻他。“什么事這么高興?”黎昕試探著問。陳敢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用更加熱烈的親吻與噴薄的溫?zé)岜窍⒂枰曰貞?yīng)。于是黎昕也笑了,他說:“那就好。”第四十五章——“youknowlovewillsetyoufree.”陳敢回學(xué)校第一天,同學(xué)塞給他一張傳單。他低頭一看:N大元旦晚會。隨手疊了揣進兜里,壓根沒放在心上。回家后看到黎昕仿佛打了雞血似的上躥下跳做家務(wù),陳敢也在學(xué)著習(xí)慣,由他去。黎昕一回頭見是陳敢,隨口問:“下課啦?”陳敢點點頭,脫了外套扔到沙發(fā)上。黎昕卻又重新拿起來,看了看,嘖嘖稱奇:“你這外套多久沒洗了?”陳敢鉆進房間里,拿出這些天落下的課程左看看右看看,答道:“忘了?!?/br>黎昕說:“幫你洗洗吧?!闭f完將兩邊的口袋翻倒出來,看到了N大元旦晚會的宣傳單。“你們學(xué)校要辦晚會?。俊崩桕靠吭陂T邊,問。陳敢頭也不抬:“對啊?!?/br>“你準備什么節(jié)目了沒有?”黎昕來了興趣:“唱歌,跳舞之類的?”陳敢嫌棄地撇撇嘴:“我不會跳舞,唱歌也走調(diào)?!?/br>“說起來,還沒有聽你唱過歌?!崩桕孔呱锨皟刹?,拿走了陳敢手里的書:“別看了嘛?!?/br>陳敢便放下了手里忙活著的事兒,無奈笑道:“我唱歌很難聽的?!?/br>黎昕不依不饒:“就是想聽?!?/br>陳敢說:“好吧,你喜歡什么歌?”“你會唱什么?”黎昕問。“呃……”陳敢一時語塞,他還真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自己會唱什么。黎昕嫌棄地看著他:“你真是個無聊的人。”陳敢反擊道:“你會唱你唱?!?/br>黎昕想了想,“行,那我給你唱首歌吧。”黎昕唱的是LikeAVirgin.陳敢以前也聽黎昕唱過一次,是在家里的屋頂上,黎昕喝醉了,赤腳踩在瓦片上醉醺醺時唱的。清晨的太陽從東邊升起,城市的罅隙中錯落出朝陽的光芒,那時候黎昕還沒生病,他們的日子好像還有很長很長。陳敢這樣想著,眼神悲傷又沉靜。元旦晚會那天,陳敢正被晏辛帶著四處交際,忽然接到了黎昕的電話。“我在你們學(xué)校門口,你出來一下吧?”黎昕說。陳敢拿著外套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外走:“你怎么來了?”才剛一走出會堂,陳敢發(fā)現(xiàn)A城居然下雪了,地上已經(jīng)鋪了薄薄的一層雪白。校門口停著一輛車,車燈開著,光束打出去很遠,雪花在光束中簌簌下落的樣子清晰可見。黎昕打開車門,沒有穿外套就一路小跑過來。“誰在車上?”陳敢問著,脫了自己的外套要搭在黎昕的肩膀上:“小心感冒?!?/br>黎昕卻擋回了他的手,搖了搖頭。他們面對面站在大雪紛飛的夜里,離新的一年只剩下兩個小時了。雪花落在他們的肩膀與發(fā)梢,又堅持了一會兒才悄無聲息地化掉。他們望著彼此的眼睛,認真而溫柔地,像每一個相擁著耳鬢廝磨的夜晚,每一個親吻之后的凝望被完完全全地復(fù)制了過來一樣,是唯獨屬于他們的眼神。可是陳敢卻忽然明白了黎昕沒有說的話。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黎昕,眼睛逐漸睜大。黎昕依然只是那樣望著他,單薄的身體在雪中更顯得無助。他們就那樣僵持著,看著對方。過了很久,陳敢的眼神由不解轉(zhuǎn)為訝異,最終化作了一團仿佛散不去的失落。他艱難地張開口,喃喃問道:“你要走了?”他并沒有在問。因為在他說出這句話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答案了。“我要走了?!崩桕康幕卮鸷孟裨陉惛业膫谏先鳆}:“就今晚?!?/br>陳敢狠狠抿著雙唇,話像從牙縫里擠出來似的:“那這就算是分手了?!?/br>“雖然不太正式,但……是的,我們分手了。”黎昕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是陳敢家里的鑰匙:“還給你?!?/br>黎昕將鑰匙放在陳敢手心,陳敢接過,垂眸看了一會兒,然后用力地扔向了一旁灌木叢,銀色反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為什么?”陳敢紅著眼眶,問道。十幾年來的混沌人間,每一個日夜朝暮,上天賜給他一套堅固的鎧甲。在遇見黎昕以后,這套鎧甲卻再也沒有用了,黎昕成了他的命門。所以黎昕崩潰時,他也會崩潰,黎昕的痛苦,即是他的痛苦。他們像不小心被強力膠粘合住手掌的兩個人,哪怕明明知道只有分開了才能繼續(xù)好好生活,但在分開時,仍舊是痛得令人絕望。“我關(guān)在柜子里那么多年,不敢承認自己是誰,不敢想未來,不敢相信任何人。是你讓這樣的一個人,變得有勇氣站在所有人面前。”黎昕說:“我非常愛你,陳敢,我知道你對我也一樣??墒?,你是一個太好的人了。”陳敢打斷他:“你不好嗎?”“聽我說完?!崩桕空f:“正因為你太好了,所以當我在天臺上哭著告訴你,我只剩下你了的時候,其實無形間也給了你一個沉重的枷鎖?!?/br>“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是拖累?!标惛医辜钡剞q解:“從來沒有!”黎昕笑著搖搖頭,“可我的確是?!?/br>他們曾經(jīng)擁有過美好的時光,可是他們卻在讓那些美麗的東西,逐漸變得面目全非。這個過程緩慢又細微,他們也都是過了這么久,才終于恍然得知。雪越下越大,黎昕身后的車燈閃了兩下,似乎是在催促。“我要趕不上飛機了?!崩桕炕仡^看了一眼,然后說。陳敢重重地點頭,黎昕看不清他的臉。“好好讀書?!崩桕抗首鬏p松:“我也許還會回來呢?!?/br>陳敢沉默了一會兒,說:“可我也許不會等你?!?/br>黎昕苦笑,聳聳肩膀:“那樣也好?!?/br>車燈又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