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你不是想知道我那天在西郊墓園看的是誰嗎？黎曉樂，那才是我的親生母親。我是在福利院長大，小時候被領(lǐng)養(yǎng)到黎家的。我媽有躁郁癥，這事兒只有我知道，最重要的是這病有遺傳，所以我很可能也是下一個精神病。還有，我不能出柜，是因為我害怕我的養(yǎng)父母。我還有個弟弟，那天在墓園里，李文爽就是來找我說這件事的。我……”黎昕頓了頓，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差不多說完了?！?/br>
陳敢半晌不答話，黎昕這段語無倫次又毫無邏輯的剖白，讓他一時難以消化。

“你怎么了？”良久，陳敢問。

黎昕也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湖邊的風(fēng)吹過話筒，風(fēng)聲通過電流模糊地傳來。

是啊，他怎么了呢？

“想象你在一張賭桌上，我在你對面?！崩桕康攘艘粫海f：“現(xiàn)在我推出了我所有的籌碼，ALLIN。你打算怎么辦？”

——莫名其妙的，陳敢竟很喜歡這個比喻。

“你贏了，黎昕。”陳敢說。

這個人只用了兩分鐘就將他幾天來的郁悶與挫敗一掃而空，他曾覺得談愛太過厚重，但當(dāng)愛真的就這樣砸到了他的頭上，他居然甘之如飴。

陳敢在破舊的衛(wèi)生間里端著電話，這里的信號時強(qiáng)時弱，但他希望這句話能夠清晰的，一字不差地傳遞給黎昕：“我很想你?！?/br>
黎昕說：“我也想你?！?/br>
可是沒等到陳敢的回答，信號斷了。再撥過去已變成暫時無法接通。

黎昕看了看時間，指針跨過了凌晨，已經(jīng)是新的一天。

從黎家山莊到建二，幾乎是橫跨了A城的三十公里。如果不堵車，開得快，也許一兩個小時就可以到。

想見陳敢的心蓋過了一切，這股沖動促使他狂奔向停車場，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發(fā)動汽車，踩下油門，毅然決然地開出了黎家山莊。

這可能是黎昕做過的最瘋狂的事，可是愛不正是如此嗎？

愛是時速一百一的三十公里，是有個人在凌晨兩點說的想念，是突如其來的沖動，是帶著害怕失去的坦誠，是幾乎要燒毀一切的欲望，是那樣希望留住這一刻，所以絕口不問明天的孤注一擲。

甚至，

是你到了他的家門口，而他也在等待你的那種默契。

“陳敢！”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陳雨寒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出來，看到黎昕站在廚房里煎蛋?！源蛑氨魂惛冶梢晱N藝以后，黎昕開始學(xué)著做簡單的飯菜，沒想到還的確是有些天賦。

“黎老師？”陳雨寒又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你怎么……”

黎昕頭也沒抬：“洗漱完快點過來吃飯?！?/br>
陳雨寒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我……我以為你們……”

陳敢一把拉開廁所的推門，叼著牙刷，一副十分饜足的樣子：“??？”

“沒事?！标愑旰畷?，笑著說，“趕緊出來，我要上課了?！?/br>
陳敢匆匆漱完了口，走到廚房，從背后抱住黎昕，下巴擱在他肩頭：“吃什么？”

熱氣噴在黎昕耳后，酥酥麻麻地觸覺令他不自覺縮了縮脖子，笑道：“不會自己看??？”

陳敢不答話，只是將他抱得更緊了一點。

在陳敢的軟磨硬泡之下，黎昕終于答應(yīng)今天可以讓他不去學(xué)校上課。

“咱們?nèi)ツ?？”陳敢邊吃邊問：“去科技館吧?！?/br>
黎昕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你對科技館有什么特殊感情啊？那不是小孩子去的地方么？”

“才不是呢，你去了就知道。”陳敢有點幼稚的反駁道。

“我吃完了?！蓖瑯幼陲堊郎系年愋W(xué)有氣無力地說。

陳雨寒聞言，也放下筷子：“趕緊走了，送你去學(xué)校我也要遲到了?！?/br>
黎昕看到陳小學(xué)臉色不太好，關(guān)切的問：“怎么了，不舒服？”

陳小學(xué)點點頭，看了一眼陳敢，欲言又止。黎昕以為他要說悄悄話，便湊過去聽，誰知道陳小學(xué)忽然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陳小學(xué)！”陳敢一口飯梗在喉間：“滾出去！”

陳小學(xué)完美得手，一溜煙似的跑了。

黎昕看著陳小學(xué)跑走的背影，笑個不停，回頭戳了戳陳敢的手臂：“哎，我怎么覺得小學(xué)比你可愛多了？”

陳敢瞪眼：“他能cao到你求饒嗎？他不行，只有我行?！?/br>
黎昕伸腿就是一腳踹過去：“你他媽天天都在想什么有的沒的！”

兩個人一邊吃飯一邊斗嘴，黎昕的電話突然開始響個不停。

陳敢用眼神詢問，黎昕看了眼屏幕，十分無奈：“詹悅?！?/br>
“接吧。”陳敢說：“我可以當(dāng)你的地下情人——其實也還算刺激?！?/br>
黎昕知道陳敢這是在安慰他，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愧疚，遂接起電話。

這邊詹悅睡醒才知道黎昕昨天凌晨的時候跑出去了，電話一通，劈頭蓋臉就是質(zhì)問：“你怎么回事？”

“昨天有點急事，先走了。今天的安排我已經(jīng)幫你弄好了，會有人帶你玩。不想玩的話說一聲，接送的人在大堂，可以隨時走?！?/br>
“什么急事啊！”詹悅不買賬：“你其實有女朋友，是吧？”

黎昕優(yōu)哉游哉地打太極：“我還有點事，先掛了。”

兩個人在房間里親熱到中午將近，才輪流沖了個澡準(zhǔn)備出門。

陳敢坐在沙發(fā)上看書，廁所里傳來淋浴的水聲，忽然手機(jī)鈴響，他沒看便接起，居然是陳小學(xué)的班主任。

“你是他的……？”

“哥哥?！标惛艺f：“有什么事嗎？”

“是這樣，陳小學(xué)今天上課的時候突然吐了，醫(yī)務(wù)室老師說他有點燒，你看你要不要通知你們家長過來接一下？”老師說：“怎么電話也不留家里大人的?！?/br>
陳敢起身收拾東西，一邊說：“父母太忙，一會兒我過去接。”

黎昕洗完澡出來，問：“怎么了？”

“陳小學(xué)發(fā)燒了?！标惛业固嶂约旱呐Ｗ醒澏读硕?，掉出來十幾塊零錢和幾個鋼镚。又從電視機(jī)后的隔板里拿了薄薄一沓現(xiàn)金，黎昕瞇眼看了看，約莫只有六七百塊錢。

黎昕不禁問道：“你們平時生病都怎么辦？”

陳敢將錢揣進(jìn)兜里，說：“要是他倆病了就去醫(yī)院唄，我……我不常生病?！?/br>
陳敢的身體上有些傷，不是很嚴(yán)重，卻也沒有輕到可以不留疤的地步。黎昕稍一聯(lián)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心疼地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擦擦頭發(fā)，說：“等一下，我開車送你。”

陳小學(xué)早上的病怏怏還真不是裝的，黎昕看著陳敢抱著陳小學(xué)出來，把后座車門打開，說：“讓他在后面睡一會兒。”

陳敢在副駕駛坐穩(wěn)，系上安全帶，回頭看了看陳小學(xué)，說：“去醫(yī)院吧。”

說實話，黎昕有點為陳敢擔(dān)心。陳小學(xué)才十歲，離成年還有八年。也就意味著陳敢未來幾年不但要專心學(xué)業(yè)，依然需要承擔(dān)極大的經(jīng)濟(jì)壓力。

“你有沒有想過以后怎么辦？”等紅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