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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玻璃片。 負(fù)責(zé)人之后又帶她參觀了養(yǎng)老院的伙食、活動場所、娛樂設(shè)施等地方,最終將她帶到了管理室,將費用和合同交給了她。 月費低到可怕,朱媛拿起筆就要簽字的時候,突然有些猶豫了。 她不知道她在糾結(jié)什么,明明這個男人死不足惜,可是一想到簽下字的那一瞬間自己就了卻了所有心頭事時,卻忽然覺得心底空蕩蕩的,有些不習(xí)慣。 就在這時,壯漢推著輪椅將朱媛父親送進來,去了奶嘴和口罩能夠自由說話的老頭一看到朱媛又喊又叫:“朱媛你個兔崽子!你等著!我要上法院告你!你把我送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叫我媳婦來!叫我媳婦!” 朱媛一聽,心底的空蕩蕩瞬間被重新燃燒起的恨意填滿,她扭頭瞪著老頭,“你媳婦?” “怎么?她馬上就過門了!馬上就是我媳婦了!” “呵,原來她沒告訴你?。俊敝戽吕淠乜凵瞎P帽,譏笑著,“她啊,已經(jīng)和別的老頭要結(jié)婚了,你不知道嗎?不然你怎么今天一天都沒看到她?” “什——”老頭瞬間瞪大了眼睛,額頭青筋暴起,抓著輪椅扶手的手臂上暴出一條條白筋,指尖不斷地顫抖。 “怎么,她都消失三四天了吧……”朱媛想了想,“你該不會沒察覺吧?” “不可能!她不可能背叛我的!我是她兒子的爹!她不可能不要我的!她跟了我一輩子都沒怨言!這不可能!”老頭瘋狂地拍著扶手,扯著嗓子嘶吼,“我兒子可是在美國混的!我要讓我美國的兒子回來讓你們都完蛋!你不就是個二流大學(xué)的老師!我兒子讓你下崗分分鐘的事!你等著!你等著!給我電話!給我電話!我要給這個賤女人打電話!居然敢拋棄我!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朱媛一聽,氣得咬牙切齒想要上前和老頭理論,負(fù)責(zé)人卻攔在了她的面前:“簽字吧,剩下的交給我們負(fù)責(zé)就行了,有的人前面的路已經(jīng)定了,有的人還有將來,何必在快死的人身上耽誤自己的時間。” 朱媛一怔,看著眼前的負(fù)責(zé)人。 是個四五十歲的女人,雖然這養(yǎng)老院破敗不堪,可她卻保養(yǎng)得很好。 面對朱媛父女的爭執(zhí),她全程面無表情,仿佛這樣的事情這里經(jīng)常發(fā)生,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朱媛深吸一口氣,看向這座養(yǎng)老院有且僅有的一扇進出的大門。 也是,到此為止了。 她重新拿起筆,寫下自己的名字,刷卡繳費。 看到朱媛完成入住手續(xù)的那一瞬間,老頭忽然就停止了咆哮,就這么直直地盯著朱媛,直到她回頭時,啞著嗓子問:“朱媛,你是不是太沒良心了?” 朱媛沒說話,也沒看老頭。 “你小時候你記不記得,我?guī)闳ス珗@玩,你被別的小孩打了,我?guī)е阏业剿麄兗胰チ?,我還給你買了糖,買了吃的,在你放學(xué)的時候還給你買過糖葫蘆,給你買過雪糕,帶你去看過電影!我對你的好你都忘了嗎?你就只記得我對你的差嗎?如果沒有我你怎么活這么大!”老頭道,“我是你爸!你世界上只有一個的爸!” 剛剛才變得心如止水的朱媛瞬間被這些話擾亂了心池,紅了眼眶。 她記得,她當(dāng)然記得了。 父親對她的所有的好她幾乎都記得。 父親給她買的零食、帶她逛的公園、給她做的飯……這一切她幾乎都記得。 因為……次數(shù)太少了。 相比母親長長久久陪伴在自己身邊對自己點點滴滴的好,父親對自己的好就像是久旱盼甘露那樣,每一次都會讓她銘記于心。 所以,長大后意識到父親如此人渣時,越是想要將他趕盡殺絕,童年時候那難能可貴的父親對自己施加善意的畫面就會一次次出現(xiàn)在眼前,折磨著自己無法前行。 想要就此做個了斷,卻怎么都了斷不了。 就在這時,陳月洲發(fā)來了一條微信:[老師,以后及格分?jǐn)?shù)60分的試卷我考試只考30分,可以嗎?] 朱媛心情本來就糟糕,頓時怒氣沖沖地語音回了句:“你有毛病!怎么可能!” [畢竟我還考了30分呢。]陳月洲回復(fù)。 “不及格就是不及格!你是學(xué)生!一個路人都可能比你高!你還上什么學(xué)!”咆哮完,朱媛收起手機。 但就在下一瞬間,她忽然好想醍醐灌頂,轉(zhuǎn)過頭看著身后的男人。 “想考100分是個人追求的榮譽感,不想考100分是每個人的自由,但是,學(xué)生的本分是學(xué)習(xí),學(xué)生有義務(wù)至少把成績考及格……”她道,“不及格就是不及格,如果每一分都需要賞賜,那么不學(xué)無術(shù)的學(xué)生猜中3分都有資格得到獎賞,這合適嗎?路人都或許會比你做得更好,你憑什么說你是學(xué)生呢……” 朱媛握緊拳頭:“同一場考試,85分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憑什么30分的人還能茍活著?讓你活著已經(jīng)是對你30分最大的賞賜了,知足吧,知道嗎?” 說著,她憤恨地轉(zhuǎn)頭離去,任憑身后男人一會兒咆哮一會兒痛苦,沒有再回頭。 有且唯一的鐵門關(guān)上的那一瞬間,朱媛輕輕轉(zhuǎn)頭,眼睜睜地看著老頭猙獰的臉龐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中,被圈禁在這高高的圍墻之中,封存了起來。 回去的路上,朱媛一句話沒說。 等回到北川市區(qū),朱媛本能想要搭車回宿舍,卻收到了陳月洲的微信:[今天晚上你不回你家住嗎?不回去至少找個家政把家里收拾一下,重新裝修一下吧。] 朱媛這才想起來:自己從今天開始,不用住宿舍,有房子住了。 此刻已是傍晚,夕陽西下,微風(fēng)拂面,天空橘燦的盡頭,是即將吞噬晚霞的孤寂的夜色。 朱媛駐足在車站前,視線所及之處,人海茫茫一片,人流行色匆匆。 世界如此之大,她卻胸口一片空洞,仿佛不知道何處才是自己的歸宿。 [你身體好些了嗎?]朱媛低下頭,給陳月洲發(fā)微信。 [死不了,有事嗎?]陳月洲回復(fù)。 [我請你吃飯。] [好呀。] 因為擔(dān)心陳月洲的身體,朱媛選了位于九九莊園西附近的一家安靜的音樂餐廳。 飯桌上,陳月洲大快朵頤,朱媛卻心事重重。 等陳月洲一碗粥下肚了,朱媛才問:“為什么幫我這么多,對你沒什么好處吧?!?/br> “好處,有啊,很多?!标愒轮薜?,“北綜醫(yī)雖然不是一流學(xué)校,但二流算得上吧?我這背景,三流老師都說不定看不上我……你是唯一愿意收我的,我當(dāng)然會一直記得,以后三年我們就好好相處吧,雜貨就交給其他學(xué)生去做,有什么項目再找我,怎么樣?” 朱媛低頭舀了一勺濃湯:“你倒是精明,算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