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所在的階層，能說這種話嗎？李薇所在的階層，能說這種話嗎？

    也許能吧，但是自己是這階層中的一分子，想不出來之外的內(nèi)容。

    陳月洲看向李薇，臉上的表情越發(fā)冷淡：“平平淡淡這個詞，對于父母都不是拖累還能經(jīng)常幫助孩子的家庭而言可以實現(xiàn)，但是對于有一個勢必會成為累贅的母親的孩子，她要怎么平淡？她只有努力賺錢！而你替她選擇的人生限制了她！”

    “你說什么？你說我拖累我孩子？你算老幾？”李薇火了，“我警告你，你再不走我要報警了！”

    李薇一聲大喊，讓路人紛紛投來了視線。

    看著眼前怎么說都說不通還對著自己發(fā)火的女人，陳月洲那種以往和李薇相處的熟悉的焦躁感又爬上了心頭，他低頭耐著最后的性子道：“如果我是你，我會畏懼因為我的無能，讓孩子變得跟我一樣無能?！?/br>
    陳月洲道：“因為我知道自己活得有多辛苦，我知道自己每天活得有多壓抑，我知道我什么都給不了她也不舍得給她，所以我寧可不讓她出生，都不愿意讓她體驗我這份辛苦?！?/br>
    “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我的孩子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趕緊滾蛋！”李薇說著調(diào)頭就走。

    陳月洲一見，下意識抬手一把抓住李薇的馬尾，猛地一拉，下一秒摁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腦袋重重地磕在了一旁的電線桿上。

    李薇瞬間坐在地上，額角流下了一絲鮮血。

    看到紅色，陳月洲才猛地回過神：自己又動手打人了。

    和李薇相處的這幾年里，這個女人稍有反抗，他就會動手，小懲大誡壓制一下，而這個女人根本沒還過手……

    本來以為一年不見自己已經(jīng)改了，可是……

    陳月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深入骨髓的一種意識已經(jīng)形成，即使壓制，但是只要情緒上來了，本能根本沒法控制。

    至于為什么和羊露露、端琰、趙可談戀愛沒動過手，應(yīng)該是因為……呃……不敢。

    羊露露的父母得罪不起、趙可的經(jīng)濟能讓自己痛不欲生，端琰能徒手掐死自己。

    陳月洲頓時在心中自嘲地笑了：以前還以為自己應(yīng)該挺厲害的，現(xiàn)在看來，自己真的是個只會欺軟怕硬的慫包。

    他有些無奈地長嘆一聲，剛打算伸手去扶李薇，可誰知這個女人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著自己撲來。

    陳月洲一怔，下一刻明了。

    對啊，李薇的忍耐只給男版的自己，跟女版的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不還手也不是，還手也不是，在發(fā)愣半秒后，潛意識做出了判定：動手。

    畢竟人被打，就會痛啊。

    陳月洲再次揪住李薇的頭發(fā)，提膝對著她肚子頂了一下，趁她吃痛的時候?qū)⑺粼诘厣系溃骸拔也幌朐賱邮执蚰?，你不要再反抗了?！?/br>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你這個王八蛋！你——”李薇卻不肯乖乖投降，對著陳月洲又吼又叫，急了還對著他吐口水。

    陳月洲正打算開口，突然，一輛電瓶車在路邊停下，緊接著有人問：“你倆干什么呢？”

    兩人一抬頭：警察的電瓶巡邏車。

    最關(guān)鍵的是，上面的警察……就是昨天見到的那個。

    陳月洲：“……”

    臥槽，涼了。

    “警察！她搶我孩子！她要販賣人口！”李薇對著警察嚷嚷，“快抓了她！抓了她！”

    警察一聽頓時神色一正：“怎么回事？你倆起來，怎么一天不見又鬧事，跟我走一趟?！?/br>
    拗得過李薇但拗不過警察，陳月洲只能乖乖爬起來，跟李薇老老實實上了電瓶車，默默地看著警察把小車車開向派出所。

    等二人走后不久，一輛Q3從高架上下來，停在了小區(qū)外的停車場。

    車門打開，身著簡單的灰襯配黑衛(wèi)衣和黑牛仔的端琰邁著長腿從車上下來，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地址，拉起了帽衫進了小區(qū)內(nèi)部。

    輕車熟路地找到地址對應(yīng)的房間，端琰敲了敲已經(jīng)滿是銹跡的防盜門。

    門打開時，正是昨天和李薇同居的男人。

    “真他媽煩人誰沒事……”男人罵罵咧咧地開門，當看到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端琰后，聲音溺斃在了嗓子眼，他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問，“您……您哪位？”

    “你是李國棟？”端琰問。

    “是……”李國棟深吸一口氣，“那個……有事嗎？是之前那個小額貸款的事嗎……”

    端琰原本繃著的臉一聽頓時低頭有些無奈地笑了下。

    被當成催債公司的了。

    但緊接著，他抬起頭又恢復一臉冷漠問：“和你同居的女性叫李薇對吧？”

    “嗯……”李國棟點點頭。

    “她的前男友欠了我們公司四百萬，找不到她男友的人，所以來找她，她在？”端琰覺得索性誤會就誤會著來吧，他向房間里面望了眼，除了幾臺老舊的家電以外，整個房間稱的上是空空如也。

    “四百萬？”李國棟頓時驚了，“我不知道啊，她……她就是我的室友……我倆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我怎么知道……”

    “跟你住一起？”端琰勾唇，低頭看著李國棟陰冷地笑，“上過床還同居的關(guān)系，叫沒關(guān)系？”

    李國棟頓時面色慘白，好一會兒后露出一個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可是……可是……這位……這位年輕人……我也沒錢啊……我還欠著小額貸款……我……沒人規(guī)定我倆這種關(guān)系要還債的吧……我……”

    端琰沒說話。

    “那這個……”李國棟想了想忽然道，“李薇她有個孩子，不然你把孩子接走吧，這孩子來路不明不干不凈的……”

    說著，就沖回臥室抱著個小嬰兒出來。

    不過，孩子一直閉著眼睛，一聲不響的。

    端琰蹙眉：“死了？”

    “不是，怎么會死啊?！崩顕鴹濐D時露出有些得意的表情，“我房間有瓶二鍋頭，每天給喂一杯，就睡一天，晚上喂點奶，家里每天都是酒味，她媽根本不知道孩子什么個情況，嘿嘿，所以我倆真的沒關(guān)系，她說我?guī)退疹櫤⒆铀徒o我干，你看我這一把年紀了也討不到媳婦我就同意了……”

    端琰掃了眼李國棟：“你這照顧真到位。”

    李國棟覺得端琰話里有話，也沒敢多說些什么了。

    端琰：“給我支筆?！?/br>
    “哦好好好……”李國棟立刻小跑回房間取了一只有些舊的原子筆。

    端琰接過筆，在玄關(guān)處的日歷上寫下一串號碼：“告訴她，回來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們公司比較大方，如果欠錢還不上，我們可以提供孩子的托兒所，只要她每個月按時完成我們規(guī)定的勞動量?！?/br>
    寫完，端琰將筆丟給李國棟：“當然，告訴她別想跑，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