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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自己對它的各種念頭,今日卻又見它添了幾分姿態(tài),豁然,將他心中一直隱忍著的給倏地又勾了出來,像開了洪閘般,怎生忍也忍不盡;再是白日里在外頭時,它又多了幾分穩(wěn)重,行事竟也“端正”起來了,少了平日里粘著在他身上的那股子賴皮勁兒,弄得他一時間適應(yīng)不了,覺得自己與它倒像是“親極反疏”了,心中就一直有些不大痛快;再后來就是在這府上遇上了那什么公子,就算它蠢鈍、不解事,可它笑什么笑,有什么好對著那人笑的。幾重怒意于胸中回環(huán)往復(fù),畫面歷歷于心中疊見層出,他拎起了那芝扔上了這廂房中的那張榻上,與平日里對它極盡小心呵護(hù)的樣子相去甚遠(yuǎn),這芝被駭住,眉頭倒蹙,雙目圓睜,跟著就見這黑熊精又上來討涎水喝了。喝就喝唄,氣什么?忽然,它又覺得不像是討口水那么簡單,他那雙手又不安分,它忽又憶起那日在黛墨園親眼見、親耳聞的那一樁事,明白這只莫名其妙怒了的黑熊精此刻是要做什么了。雖說好像做這個也不該像他這般帶著憤怒,可它今晚上不知怎么,有些期待,就全然忽略了胸中對他這些怒意存有的疑惑,只閉上了眼,靜靜等著他繼續(xù)下去??伤麉s只是狂猛了一陣子后,便不再有所動靜。與鯀是氣,可他想到這小芝根本受不了,他到底還存了些理智,憶起之前這小芝不堪忍受時朝榻上一角躲去時的樣子,那副可憐見的樣兒,他哪能忍心。于是,他翻身仰臥。瑞草見他竟翻身躺下了,心中不免失落,因只顧著失落,它也是一句話也沒有。滿室寂然,只聞一人粗重的鼻息,過了好一陣子,與鯀平復(fù)了些,開口道:“我過陣子要回去了?!比鸩輦?cè)過頭來看他,問:“回長白山去嗎?”問畢,它也靜默了,它忽然有些緊張,只想靜靜地聽與鯀把話講完,它還莫名有種不大好的感覺,總覺得與鯀不會有什么好話。與鯀也不側(cè)過頭去對上它的眼睛,只顧自己講:“是的?;厝??!闭f完了,頓了許久,見瑞草也不再問自己什么話,他才接著講:“不如我們明日就向樊老爺辭行吧,我送你回你潛邑佛子嶺去。”瑞草不言語也不動彈,就連氣息也像死寂了一般,它斂氣屏息,確是被他剛剛講的話鎮(zhèn)住了,它沒想到他竟要送自己回去,枉它還抱著幾絲祈盼,以為他會說要帶著它一道回去他長白山那里。過了好一會兒,見與鯀也不再往下說了,它忍著胸口的隱隱作痛問他:“你把我送回去,那你的傷可怎么辦?你不是還得有一年半載的才能痊愈嗎?”與鯀想了想,說:“我回去看看,要么就在我們山上找一株化得形的紫芝吧,該是也能贈我些什么涎水、淚水的,雖說功效該是不及你的,可頂多就是花長些時日去療我這傷,倒也無甚大礙,死不了?!?/br>瑞草聽他說竟是要棄了它,轉(zhuǎn)而尋覓一株紫芝,且要用那紫芝的什么涎水、淚水來療他的內(nèi)傷,它想著,這胸口就痛得緊,那畫面簡直不能去想,一想到,真是能要了它的命。它撫著胸口,側(cè)身向內(nèi)躺去,再也不看與鯀。與鯀這會兒純只是被一種小氣在支配著,只想說了話來氣它,加之他本身也被饑渴、忍耐、無奈逼得有些心緒不寧、恓恓惶惶,說出口的話哪還會有什么數(shù),明明心里護(hù)它護(hù)得緊,卻自己一說出口的話就傷人至極。一室靜謐,也不知是過了多久,瑞草忽地坐起,也不知哪兒來的血性,跨過了與鯀就下榻,套上鞋就朝門外頭走去。與鯀倒沒想到它竟一聲不吭地在這么晚要出房門去,只得開口問它:“你要上哪里去?”它理也不理他,只管自己往外走。他嚴(yán)整聲色道:“瑞草,這么晚了,上哪去!回來!”它把門閂子抽出來,開了門,腳就要跨過門檻。與鯀見它竟是不敷管教,起身下榻,三兩步走至門邊,將人拎了回來,將門嚯地一聲扇上,還把門閂子又插回那槽里去了。將人拎回榻上坐著,正面看它時,才發(fā)現(xiàn)它那些眼淚水正簌簌墜下,這回看這態(tài)勢,怕是用盆兒接都是不夠。他當(dāng)然曉得它哭什么,他這不正該是正中己懷了么,明明就是他之前想說出那些話來把它氣得半氣不活的,這會兒它都?xì)獾每蕹闪诉@樣,也算遂了他的意了,可他此刻卻又不覺得開懷,反倒更是煩郁了起來。雖說看到這芝不想離開自己,還為這事哭成這般,他是該高興才是,可是他畢竟自責(zé),因?yàn)樗降鬃灾惹罢f了那樣難聽的話,用那種話激它以求自己心中好受些,勝之不武,是故,他這會兒心中根本不覺得好受,也不覺得快意。還得安撫這芝,他說:“好了好了,要么你明早與我一道回去吧,我們就一道北上,我也不送你南下去往潛邑了。”哪知它理也不理他,只管自己哭。他只好又說:“是是,我錯了,我往后是再也不說什么送你回去的話,我求求你,你可別再哭了?!彼€是理也不理,望都不望他一眼,悶頭只管自己傷心。他只得再說:“好好,我錯了,我往后再也不說要找什么別的芝的話,別說紫芝不找了,就連是其他的丹芝我也不會去采。我哪怕就是內(nèi)傷到奄奄一息,哪怕就是到了生死關(guān)頭,你都還不肯療我的傷,我也不會另尋別株的。我可求求你了,別再哭了?!?/br>到了這會兒,這芝才止住,哭得打了個嗝,接著,就完全停下了。第32章與鯀見它這才終于停了下來,手就搭上了它的背,想要拍拍它,方才那哭得宛如山洪傾瀉,也是著實(shí)嚇人。這芝的一雙眼這會兒一圈都是紅紅的,也不睬他,自顧臥倒,側(cè)身向內(nèi),做樣子是要睡去了。與鯀自知理虧,也不敢再多言語,只得也在它一旁臥下。此刻,榻邊的燭燈將盡,染一室淺炯,他望著它的腦勺,想著自己剛才那沒來由的火,確實(shí)也是自己不對,明明曉得這芝不解事,它傻傻地對著人笑一笑,根本也就是沒有什么別的意味,他這又何苦去為難它,弄得它方才那一下的脾氣也不小。一個晚上也不見它睬他,只當(dāng)是身邊沒他這人。第二早,這芝睡醒了才翻過身來。到底是靈芝,身上的什么腫痛不適都消得快,眼周那兩圈紅也自然是早消了去,看不出它昨晚那有泄洪之勢的“痛哭”的一絲痕跡。它醒了后,一時半會兒并未想起昨兒晚上那一段,就坐直了身子,朝旁邊看看,發(fā)現(xiàn)與鯀正望著自己,它剛要傾下身,粘到他胸口,問他今日可還要去昨兒下午去過的那間瓦舍,像是說今日下午有一出新的雜劇??蓻]等它真地粘到那處胸口,它猛然憶起這人昨晚上說的那些話,就又有些怒意未消,忙剎住,又坐直了身子,跟著,看也不看身旁這人一眼,把臉一歪,由他身上爬過,坐在榻邊,就要套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