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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和炙燒從身體里猛躥起來,像是終于揭開圍欄的困獸,從禪睢心底咆哮而出。緊緊握著的刀抖動,他面無表情,沒有像他預(yù)料的那般露出義憤填膺,只是長期蜷縮的怯弱被逼到了角落,被困獸撕咬吞噬。臺上的禪景已經(jīng)勝出。陪坐圣上一側(cè)的禪宗目光忽然一轉(zhuǎn),登時皺起眉。沒有等他處理,禪祠臺下已經(jīng)喧雜開。禪家子弟們驚呼聲音甚至掩蓋了最后的宣判。站起身的禪睢目光直勾勾,已經(jīng)出鞘的刀狠力砸在了庶系子弟的脖頸邊,他眼中的漆黑像是吞噬生命。周圍已經(jīng)有人拔刀,波瀾驚起,老一派穩(wěn)如泰山的壁上坐觀。一旦出現(xiàn)御前殺人,禪睢不死也會掉層皮!先前的女孩子不敢拔刀,刀鞘渾然格擋在禪睢的刀口,她對禪睢道:“切磋自在臺上,御前拔刀是重罪,且??!”臺上的禪景見情勢不妙,情急之間腦中一轉(zhuǎn),大聲道:“禪睢勿急!我贏了!”短短幾瞬,硬是將此事拉扯向少年人急切。年少輕狂,既然不是故意拔刀,并且還未真見血,圣上自然怪不到哪里去!禪宗的人已經(jīng)架起禪睢了,他緊咬的唇泛白,哪怕被止住手腳眸子中也漆黑駭人,全然不像平日里的禪睢。禪宗起身告罪的話還沒出口,只見高居位上的圣上先笑出聲。龍袍加身的男人以放松的姿態(tài)靠在椅上,輕描淡寫道:“不忙。到孤這里來,你是……禪白衣的胞弟?!?/br>果然禪白衣三字一出,嘩然眾聲。禪宗胸口猝沉,像是預(yù)感到了什么。章十五禪睢是被壓按在御前的,他抬頭看見禪宗的目光冰涼。方才的話還沒褪去,他咬緊牙關(guān),掙開其他人,跪了下去。“因何喧鬧。”這個傳聞中待禪家十分寵信的男人有雙鳳眸,斂著的時候令人看不清底蘊(yùn)。禪睢了磕頭,悶聲答道:“驚擾陛下圣駕禪睢罪該萬死?!?/br>“無妨?!笔ド现讣馇昧饲米咽郑澳贻p氣盛并非極壞的事。”說到這他偏頭笑起來,鳳目銳利盡藏,“怕什么,禪承襲的兒子正該是這個模樣。及冠了嗎?”“尚未?!倍U睢頭低下去。“抬起頭。”鳳眸打量在他臉上,語調(diào)不瘟不火,“長得倒是……像你父親。你兄弟一眾,唯獨(dú)你最相像。”禪睢不曾想過這個問題,也從來沒有人提過。父親每次見到除了嚴(yán)厲沒什么特別,還不如對待禪景親切。“既然你在這里,你兄長也在了?”“有怠陛下盛恩?!边@一次是禪宗叩的首,道:“禪睿今日染了些許風(fēng)寒,豈能倦色面圣?!彼呀?jīng)察覺到了什么,卻不肯輕易就這么入局聽?wèi){他算。“無謂?!毕袷窃缰麜钄r,圣上指尖敲打緩慢,道:“孤要見他?!?/br>御前寂靜。禪宗跪在那里,抿緊的唇線昭示他的冷硬。脊梁在圣上的目光中越想挺立越不堪,他沉默著,再一次叩首,道:“禪睿今日不宜面圣。”茶盞叮哐一聲。圣上盯著他,場面冷寂。禪睢就跪在禪宗一旁,體會尤為深刻,但他也不肯放過這次機(jī)會。一旦錯過了這次,誰知道圣上還會什么時候記起一個禪白衣?這是兄長逃離后院困境的契機(jī)!他猛然砰地一頭磕在地上,豁出去一般,閉緊眼大聲道:“兄長時常因為不能盡心為陛下分憂而傷神,如今得知陛下掛念必定惶恐自愧。既然是陛下要見,兄長他就是只剩一口氣也會來的!”禪宗倏地轉(zhuǎn)頭盯著他,目光中蘊(yùn)含的漆黑和暴怒就像是正在被扯把須毛的老虎。禪睢頭抵在地上,額頭磕的青紫,哪怕身體都在那樣威懾的目光中微抖,他也咬牙說完了話。“去請禪白衣?!笔ド咸?,御下的大太監(jiān)躬身退下去請。安國公不在,唯一能代替的人就只有禪宗。他這幾年力壓老一派系,沒有人比他在御前更有話語權(quán)。這些年就是沒有見過也聽過風(fēng)聲的老派系們也按自不動,明眼看出圣上方才是起了怒意,各個樂得看禪宗御前失寵。要知道自從禪宗持柄以來,扶持己勢力打老派的做法十分不給臉面,也十分不顧情面,他在處理政務(wù)與家權(quán)上,比安國公還要雷霆。如果此番能借禪睿之事剝奪禪宗家主權(quán)威一二,當(dāng)然是喜聞樂見。況且區(qū)區(qū)一個禪睿,他們還不在眼中。一介沽名不符的庶出東西,要比禪宗更加好拿捏。這些人的算盤打的噼啪響,禪宗心底冷笑著,整個人都冷起來。沒人比他更清楚禪睿胸中的溝壑萬千,也沒人比他更了解圣上這些年想要動用禪睿的心思。他藏起了禪睿,是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渴望禪白衣!他就是自私、自欲,不甘將禪睿擺放耀眼的位置任人共觀。他知道禪睿有多好。所以一絲一毫也不想與人分享。身后傳來通報的聲音,禪宗青衫微佝,回頭看過去。也是青衫。云青的衫,在禪睿肩頭更顯削瘦,也更顯風(fēng)骨。挺直的脊骨清白這一方天空,云卷云散。他行容不驚,從色正雅,僅僅就這樣走來,已經(jīng)驚艷了無數(shù)的眼。禪白衣,這就是當(dāng)年名動凌霄的禪白衣。卻不是他觸手可及的禪睿。禪宗喉頭發(fā)緊,神情平靜,心底卻已經(jīng)驚濤波瀾。他看著禪睿的目光極輕極涼,仿佛已經(jīng)知曉這一切怎樣發(fā)生。他一直盯著他,全然不在乎其他任何人的側(cè)目,就算在御前,他依然如故的占有。“久不見白衣,聽聞居宅苦讀,如今孤甚是牽念?!?/br>“承蒙陛下恩寵?!?/br>“當(dāng)年你與孤定約三年,如今辜負(fù)多時?!笔ド哮P眸斂笑,“后宅深院可不是好地方,如何置的下你的丘壑。”禪睿也笑了,溫和道:“辜負(fù)陛下垂青,日日食不知味。如今已是久病之體,不敢伴駕御前,惶恐薄負(fù)圣面?!彼@一笑,眉眼間不見分毫被藏匿的陰郁,僅是霽晴風(fēng)光,令人如沐春風(fēng)。“自古賢士佐君天經(jīng)地義,孤許你來,你便來。禪家自安國公起就是朕的左膀右臂,如今你出山御前,你父親必定欣慰。禪宗想必也是樂意的。”禪宗垂頭,深深俯叩一首。禪睿微笑,“有蒙父親教導(dǎo)多年,如今竟落個久病之軀誤了陛下掛念,這是禪睿的錯,日后必當(dāng)勉力盡心。況且,”他看向禪宗,“家主與我手足情深,必定,樂意至極?!?/br>就像是在報復(fù)他這些年斬過他所有的期望。如今禪宗垂眼看著地面,那光滑可鑒的玉石板上有禪睿側(cè)顏風(fēng)華,他怔怔地看,明明胸口越看越痛,卻又是越痛越看。舍不得移開的目光就像是舍不得的心思,禪宗覺得他已經(jīng)入魔了。圣上也在等待禪宗回話,他們像是僅僅要他表個態(tài),表面的態(tài)度而已。禪宗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