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80
笨拙又緩慢地擦拭上面的灰塵, 蜷縮起來,等著棺蓋再次合上, 等待這個世界所有的光都消失,好像按照這樣的方式,他就能回到有她在的時光里一樣。 他在棺材里閉上眼, 下一秒,又在十五歲城堡的走廊上睜開眼睛。 他的母親坐在記憶里那把華麗的椅子上,大量的血液從她脖子上的裂縫中流出來,將她身上白色的睡裙、將厚重的土耳其羊毛地毯、將木制的古典家具都染出了濃重的漿果色——每一次叫他看到,都會懷疑,人的身體中怎么會流出這樣多的血液。 命運好像就定死了這個節(jié)點。 ……所以叫他一次一次地回到這個時刻。 可他沒有參加憐惜寵物狗甚于兒子的母親的葬禮,也就沒有看見他父親的情婦在她的靈前幸災(zāi)樂禍耀武揚威。他沒有計較異母的哥哥對他的冷嘲熱諷,也沒看見他父親與私生子在他母親的城堡里其樂融融父慈子孝。他更是無視那只京巴終于越過花園的柵欄跑向原野,更不用看見幾天后它在小河邊傷痕累累的尸體。 他全都不在乎。 他唯一無視他們的原因,只是塞壬大概不會看他手上沾滿那些骯臟者的血液。 他循著記憶中塞壬的生長軌跡前去北歐。然后他在芬蘭找到俞雅——俞珣唯一的女兒。 她有與塞壬相似的顏貌,可是并沒有那種似乎從靈魂與骨子帶出的魅惑與風(fēng)情。她害羞孤僻、敏感多愁。她從小在寄宿家庭中成長,像個普通人那樣生活,按部就班地讀書、學(xué)習(xí),隨波逐流地談戀愛——大概將來也會很快結(jié)婚,她也沒有對于心理學(xué)、計算機甚至是語言顯著的天賦。俞珣為了保護她甚至刻意將她與自己的圈子隔離開,于是那個陰暗詭譎危險刺激的灰色世界對于她來說就是完全的陌生之物。 這不是他的塞壬! 他的塞壬對于這世上一切她所未知的都帶有認知的興趣,她對于所有人事物都愿意付諸適當(dāng)?shù)睦斫馀c寬容,她對于善與惡、光明與黑暗有自己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為什么塞壬有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 大概是因為他的塞壬扛過了歐羅拉訓(xùn)練營的殘酷生活,并表現(xiàn)出了對那個世界的好奇與喜愛,所以俞珣留下了她并對她報以極大的期望;因為她理解自己父母之間的感情與遺憾,愛戴尊敬自己的母親并不曾對她懷有芥蒂,所以能得到那位女士的傾囊相授;因為她在歐羅拉勢力范圍內(nèi)的游刃有余,她的天賦她的思想都趨向于成熟,所以擁有信任的她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做任何嘗試……他的塞壬是寬容的、優(yōu)秀的、獨一無二的。 他在芬蘭逗留了很久,看到歐羅拉,看著那個女孩,終于失望地回返。他只能看著一切重復(fù)。他折磨著他的父親、他的異母哥哥跟meimei,折磨著所有人,他把自己的年青歲月又再過了一遍,然后夜夜坐在拉斯維加斯那家旅館附近等待著從灌木叢中走出的人。 他等過了一個季度,等過了一年,等了很久很久,可他沒有再等到一個塞壬。 直到他再次掌握他的國家的地下世界,直到他參加了瓦耶莎在三十四歲時舉辦的婚禮,直到他得知俞珣的女兒在自己第二個孩子也患骨癌不治夭折因而跟著郁郁而終……他終于愿意承認,他的世界中,沒有塞壬。 命運就像一場不斷輪回的幻夢。塞壬似乎只是他短暫夢境中的一則剪影,稍縱即逝,轉(zhuǎn)瞬無蹤。甚至讓他懷疑那是否是真實地存在過,還只是他長久壓抑與痛苦掙扎中產(chǎn)生的幻覺。 為什么她會不在呢?為什么她只在他世界里出現(xiàn)了一次?他究竟是以怎樣的形勢存在著?這場命運的駁論為什么會一次又一次地重復(fù),且只有他在重復(fù)?他到底如果才能打破這個水塘,或者說,如何得以毀滅? 塞壬曾在他面前用水塘來比擬命運。每個人在命運之河中的存在就像是一個小小的水塘。她說生命的本質(zhì)就在于片段,有頭有尾,有始有終。死亡就是重點。 所以……他是意外? 那她呢? 她明明存在于上一次他所窺探到的未來,也存在于上一次的他的生命,為什么現(xiàn)在就不復(fù)存在? 他總覺得自己會忽然醒來,然后看到塞壬坐在枕邊低頭微笑的身影——來讓他確定,這一切都只是場噩夢。 多么可怕啊。你清晰地知道你是個怪物。你的腦海里藏著一個冷靜卻沒有邏輯的瘋子,一個殘忍毫無同理心的魔鬼。它們在控制你的思維控制你的行動,讓你也變成一個瘋子、一個魔鬼。你拼命掙扎,拼命抵抗,卻讓自己在精神的沼澤里越陷越深,被瘋狂與錯亂套緊脖子越纏越死……長夜沒有盡頭,你的世界暗無天光。 但他只能在后來的漫長時光里不斷地回顧著有塞壬存在的每一個片段,快樂并痛苦著??删退憧鞓分皇撬蚕?,也足以叫他得以藉此喘息漫長的黑夜。 當(dāng)年他在執(zhí)著于塞壬的時候還不知道她就是那個以一己之力毀了歐洲黑市的鼎鼎大名的海妖。事實上有些人只有你在遇到的時候,你才知道,你也能變成一個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在乎只憑感覺的傻子。 賭城的相遇與同行已經(jīng)是他無法想象的奇跡,在她不告而別且始終找不到她存在痕跡的時候,他幾乎是認命一般放棄了掙扎。要知道在未來降臨之后,極端的悲觀思想一直存在于他的大腦中,黑暗與痛苦就是他生命的主旋律,身處地獄,偶然間遇到了一束迷路的光,哪怕這光在他還未來得及占有之前,又悄然遁走,已是他刻骨銘心的記憶。 他完全沒有預(yù)料到后來能再見到她。 說不清那時在邊境小城再見到她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視野中先存在她的身影與面容,然后遲鈍的神經(jīng)才辨別出來她是誰,大腦是空白的,心臟也是停滯的,本能先于思維,渾身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留下她,要留下她。 沒有人知道塞壬對于他來說意味著什么。 那是黑白無聲的世界里,唯一有色彩有聲音的存在。是死寂荒涼的世界,唯一鮮活的有生命的世界。她不來時,他尚能忍受,她來了,這死氣沉沉的地獄,他如何能夠孤身留存? 直到見到瓦耶莎之后,對于未來有些模糊的記憶才開始復(fù)蘇……后來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叫他很自然地把塞壬與歐羅拉的那個“海妖”掛上鉤。那些“記憶”重回腦海,然后他知道,歐洲黑市大動蕩的起因是海妖與柯博茲的矛盾,他知道,讓海妖跟黑市不死不休是因為一個女人的死……因此,很長的世界里,他都是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瓦耶莎。 有些人就是陰魂不散。他確實沒想到,在他搶過了瓦耶莎的絕大部分存在感之后,她還是會與塞壬成為至交,更沒想到,促使塞壬撬黑市的直接原因,是她的助手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