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所以晦言莫測。

    本來嘛，人家都這樣直白道明了，俞雅自然也懶得追問，打破砂鍋問到底這種麻煩事永遠(yuǎn)跟她絕緣。但真的是越看越覺得熟悉，這種莫名的感官盤繞在她心頭，撓動她的心扉，她又不是個會克制自己的，側(cè)眸更仔細(xì)凝望他的臉……

    夜色靜謐，不遠(yuǎn)處景燈的柔光掩映著半邊臉，她冷白的顏容在這樣朦朧光線的勾勒下更顯得清艷不可方物，所以在忽然就笑開的時候，那種驚心動魄的美感就極其鮮明：“想起來了，原來是蓉皇……”她緩緩道出個名字，歪了歪頭，瞳中流光忽閃，半真半假地笑，“有人說過，先生的身上很有您母親的神-韻嗎？”

    “……那倒沒有，”程先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卻淡淡，“小姐是第一個敢說的?！?/br>
    第23章 影圈一姐06

    程錦蓉是俞雅父母輩的人物。

    當(dāng)年還算得上是鼎盛期的梨園有三件不幸事, 因皆是行內(nèi)鼎鼎大名的絕色紅顏，緣而至今提起仍有人哀傷感懷不勝唏噓。

    其一便是俞雅母親傅玉敏，傅家班有史以來最負(fù)盛名的樂師，胡琴造詣獨步天下，然而年紀(jì)輕輕死于非命，可稱薄命。其二是吳氏青衣吳美良, 肩扛一派的頂尖人物, 當(dāng)年九城編排旦角, 吳美良能以小輩之身躋身前十, 可見青出于藍(lán)絕代風(fēng)華, 惜的是丈夫早逝, 她憂傷過度郁郁而終。其三便是程錦蓉。這位是行內(nèi)難得的女生角, 尤擅文武老生，集各家藝術(shù), 博覽眾長融會貫通, 公認(rèn)的堪與程派祖師并肩的人物, 才華之盛當(dāng)時無人得以比肩, 程氏“蓉皇”之名至今也仍被人稱奇懷念，嘆的是天妒紅顏, 最鼎盛之時急病不治。

    俞雅真不是好奇的心性，但見著這么一位“程先生”, 又念起舊事，原先的認(rèn)知自然會被顛覆一下。她先在這個人眉眼間看到了程錦蓉的風(fēng)姿神-韻，半真半假的口吻其實只是猜測, 沒指望著對方會予她確切的答案，沒想到對方真的承認(rèn)了！

    一生未婚的程錦蓉留下的孩子啊，還是如此鮮明的混血長相，里頭沒有隱情都說不過去，想來那所謂的急病暴斃應(yīng)該很有玄機(jī)，以致這位身世不好訴說并且行事低調(diào)一直隱身幕后。但究竟是因為不好道明的真實原因引起的離世所以只能口稱急病，還是隱姓埋名避走離開這行——就不得而知了。

    俞雅對挖掘真相沒什么興趣，此刻只是笑瞇瞇凝視對方：“那當(dāng)是榮幸，還是，不幸？”

    從來沒人敢說，到底是惡，還是怕？她覺得應(yīng)該是后者吧，那么這個人究竟要積威深重到什么地步，才會沒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他的母親？

    淺薄的嘴唇在含笑的時候，沒有以往冷淡倨傲的意味，反倒因著那股子優(yōu)雅的慵懶氣質(zhì)而更添幾許韻味。最難形容是那雙眼。斜睨的神情十分恣意，偏偏因是笑著的，眼角微微上翹，半明半昧的光錯落交疊，這瞳底該是藏進(jìn)一個旋渦，所以才叫人一不慎便會栽落進(jìn)去吧。

    “大概是……榮幸吧。”這位先生在沉默了許久之后，輕聲喃喃道。

    可以清晰看到俞雅眼中更為明亮的神采，她在安靜笑了片刻之后，甚至抬腳往前走了兩步，仰起頭注視著他。在這樣近的距離里，滿眼就都是她瞳眸里流動的光色。

    “本來，只是想向先生道個謝——謝先生高看，金玉滿堂我實愧不敢當(dāng)，”她這么目光灼灼地笑，柔軟輕緩的腔調(diào)咬著微微沙啞的聲線，每一個字都是曖昧至極的風(fēng)情，“現(xiàn)在我覺得，或許還可以一起喝杯茶，或者……”她勾著唇角，拖長的聲調(diào)將剩下的字眼道出：“……酒？”

    俞雅覺得有點餓。但又說不出是哪種餓。

    一出鎖麟囊近兩小時，更別說上妝卸妝的時間，而她晚上并沒有吃多少東西。換做尋常，這個時候該告辭走人了，可今晚見著這么個人物，便是淡淡一眼就能叫她血液幾近沸騰般的guntang，渾身上下所有的細(xì)胞都在叫囂，她怎么舍得就這么離開。

    俞雅偏頭拂開風(fēng)吹散在她眼睛上的亂發(fā)，動作漫不經(jīng)心又極是纏綿悱惻。

    你很難想象世上竟然會有人如此貼合你的審美，亦或是冥冥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相投。從容貌到身材，從內(nèi)在到氣度，談吐言辭，動作風(fēng)范，就仿佛一分為二的玉玨，忽然間就遇上了契合的那一半，這種奇妙的感覺能叫你情難自禁，甚至干脆利落拋棄原則。

    然后她聽到了低沉的回應(yīng)：“如果這是您的意愿的話?！?/br>
    *

    古色古香的屋子叫人恍然有種正在夢中的幻覺。

    酒意暈染在眉眼之間叫呼吸都帶上了微醺，舊式家具的氣味應(yīng)和著銅香小爐中倦裊的輕煙，散發(fā)出若有似無的薔薇香，混沌的思緒要很努力才辨認(rèn)出該是上了年紀(jì)的黃花梨。

    外間昏暗的燈光透過屏風(fēng)上鏤空的木格漏進(jìn)來，散漫地飄在虛空中。俞雅纖長的指尖在身上人的眉眼間劃過，近乎著迷地看著這雙眼睛，極深的藍(lán)，純粹卻深沉的玻璃質(zhì)地，仿佛凝固的湖泊，又像是流動的寶石，背著光的時候叫人有種沉溺在深海的錯覺。

    “真漂亮……”她呢喃道。手指抓著對方柔軟的頭發(fā)，呼吸交繞，肌膚相貼，緊緊纏繞的肢體將她禁錮在一方狹窄的天地里，她的頭皮發(fā)麻，意識混亂，渾身上下都在顫抖，唇吻過的地方，手指觸摸的肌膚，都帶著火焰，雪原著了火，奔流的血液像是地火灼燒，每一個細(xì)胞都炸裂出熾熱的氣息，每一條神經(jīng)都崩潰出迷亂的幻象。

    有些感覺難以用言語去描繪。整個世界的沉淪像是冰山崩塌沉沒入海的壯闊，海潮卷集著碎冰的泡沫一波又一波地沖向遠(yuǎn)方，意識模糊的時候，眼前涌動著幻象，流星沖破大氣層在不斷的摩擦撞擊中隕滅，巖漿燃燒著大地時帶起的焦灼留下深深的刻痕。

    帳子上的流蘇輕輕顫動著，那金紅色細(xì)碎又綿延的幻彩，仿佛直視太陽過久而在視野中彌散開的暈光。

    俞雅勉強(qiáng)抓回幾分神智的時候，后背上都出了一層汗，濡濕的頭發(fā)被修長干燥的手指撥開，細(xì)細(xì)密密的吻落在她臉上所有的部位，她喘著氣抬起頭，迷蒙的眼睛還未恢復(fù)焦距，放在她后背的手又用力把她往懷里按……她懶洋洋伸出手臂環(huán)住這個人的脖頸，有那么瞬間大概是想看得清晰一點的，但又著實揪不出什么精力，漸漸的意識也失去了清醒的思緒，只覺得空氣中都是醉人的酒味。

    沒有言語，毫無理智，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失，整個世界已經(jīng)沉在水下，除了面前的人沒有一點真實。俞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她仿佛飄在云端，神經(jīng)舒坦，毫無疲憊感，甚至覺得全身都充溢著一股極溫暖的力量。

    ……她醒過來的時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