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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不做,眼前的局面不但不會有絲毫改變,反而會愈演愈烈??!這是真真正正進退兩難的泥潭。“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辈恢醯?,王淳心頭突然浮出這樣一句,侯錄事悲愴的語調(diào)再一次感染了他的情緒,現(xiàn)在和承啟談及的這些并不是戰(zhàn)爭,但它可怕的后果卻不亞于一場戰(zhàn)爭對百姓的吞噬。“你說什么?!”承啟不由瞪大了眼,王淳冷不丁冒出的這么一句詩看似與此事毫無關(guān)系,卻令他又好氣又好笑。這個家伙,是將我這個一心令國家強大的皇帝與那些好大喜功的君主等同起來了?靜一靜心神,承啟終于緩緩開口。“王淳,我問你?!?/br>不再自稱朕,也不再稱他為卿,我與你,這兩個字令承啟放下所有身為皇帝的驕傲,心平氣和的向王淳說出自己的想法。“如果一列受驚狂奔的馬車駛在路上,正前方走著四個人,叉路上走著兩個人,作為駕車者,你欲將車趕向何方?”這種兩難的選擇題令王淳呼吸不由急促起來,若是真正發(fā)生了這種事情,他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將馬車停下來或是令它撞到?jīng)]有人的那一邊。但這不是現(xiàn)實,這只是承啟給他的一道選擇題,他想了良久,似乎明白了這個問題背后的用意。“你或許會說將那兩個人犧牲掉?!蓖醮镜?,“但我卻想,無論犧牲哪一個,除非他們自己愿意,否則無人可以替他們選擇?!?/br>承啟笑了笑。“依朕的意思,常平給斂法能濟得一戶百姓,總好過無動于衷的任事態(tài)發(fā)展,只要它有一絲好處,便是有再多的弊端,也有執(zhí)行的必要?!背袉⒌难凵裼行╋h忽,聲音中卻透出無比的堅定?!澳呐履乔赖膬蓚€人因此怨恨我,只要能濟得那四人我亦無悔。”隨手取過手邊的一本書,輕輕翻了兩下,承啟的聲音有一絲苦悶,“為政者無私德……我如今便在駕駛這樣一輛馬車,我不知道我的方向是否正確,也不知道它會馳向何方,前進的路上會撞到些什么人,我能做的只有抓緊韁繩,去除眼前一切阻礙令馬車永不會翻車?!?/br>“我要看的不是一戶、幾戶甚至幾百戶百姓的利益,我要看到他們的子孫,看到更多人。”翻開書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為了這后世的利益,他們只能暫忍一時之痛,可我卻不知道這個‘暫時’要暫時到什么時候?!毕<阶约旱南敕艿玫酵醮镜睦斫?,承啟抬起頭,卻看到王淳向他搖了搖頭。“沒有人可以替他們做決定,他們?nèi)绻辉敢鉅奚簦悴荒軓娖?。”走近承啟,將他攬入懷中,王淳驚訝的發(fā)覺這幾日不見,眼前的這個人似乎更加削瘦了,“這部法令不是不好,只是我卻覺得沒有必要用這樣的方式去做……”有些困惑的選擇著措辭,王淳像哄孩子一樣笨拙的拍打著承啟的后背,“我覺得你說的對,不去做肯定是不行的,不去做,一切都是紙上談兵。”似乎很高興自己終于用到一個成語,王淳的手勁也不由大了幾分,拍的懷中的人一陣顫抖。“我有主意了!”從王淳懷里抬起頭,承啟一掃方才的失意與陰霾,滿臉喜色,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望著王淳的臉,閃爍著懾人心魄的喜悅,直教這個抱了他半天的大個子侍衛(wèi)恍了心神,再一次心跳如鼓,臉紅到了脖子根。50.變楊衡走進御書房的時候,立在一旁的張公公偷偷向他使了個眼色。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龍袍,上面用黑色的絲線繡著張牙舞爪的九條黑龍,正以它們的威嚴訴說著君臨天下的權(quán)威。楊衡忽然覺得這樣的皇帝比金鑾殿上見到的那一位更年輕也更和藹,雖然認為自己的君主和藹是一個天大的錯誤,想到張公公方才的那個眼色,楊衡連忙收攝心神,輕輕走上前去。御書房里,除了他和張公公之外,還有最近愈發(fā)沉默的中書省政事堂執(zhí)政呂宗賢、三司使杜醒、御史中丞王確以及三名面熟卻不知道職位的官員,正圍在御桌前同著皇帝一起看札子。“楊卿,你來了,過來這里?!被实埏@然心情不錯,不待楊衡跪下行禮便出聲將他喚住。楊衡哪敢怠慢,行完大禮后,連忙提著官服亦步亦趨的走上前去。“方才朕已同呂卿、杜卿再議常平給斂法?!背袉⑽⑿Φ?,一面示意張公公將札子遞給楊衡,“二卿均以為,此法利雖多,但弊端亦甚,這一點不可不慮。”“陛下……”聽著皇帝的意思似乎是要將常平給斂法說得一文不值,楊衡著急的抬起頭,目光急切的望向承啟待要分辯,卻被承啟止住了。“只是弊雖甚,若是眾卿家能在實行之前將其考慮周全,逐步推進,此法亦是良法。”承啟一面示意楊衡仔細手中的札子,一面溫言道。“……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旁邊一名楊衡不認識的三品官員搖頭晃腦的吟起了屈子的名句,表示立場的同時輕輕拍了一下皇帝的馬屁。楊衡厭惡的低下頭仔細看起手中的札子來。越看越驚心。首先,青苗錢不再從官府常平倉中出,反而要向各地的錢莊施以政令,若要繼續(xù)經(jīng)營錢莊生意必須要向百姓提供青苗錢的借貸云云,官府的立場從執(zhí)行者變成了監(jiān)督者,而通過青苗錢獲的利息也隨之打了一個極大的折扣。其次,青苗錢的利息由二分降為一分利,楊衡心中迅速的計算著,如果按之前的政策,青苗法每年大約可以為國庫帶來四百萬貫的收益,但經(jīng)過這么一變,每年的收益有一百萬貫就要謝天謝地了。國庫不充盈盡人皆知,皇帝一直在發(fā)愁的事情也是永平朝架子大內(nèi)里空,三百萬貫就這么隨著兩條政令流去,楊衡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最后,最令楊衡無法接受的一點是,原本打算在次年春季便推行全國的常平給斂法,竟然被壓縮到僅僅在福建路、江南西路試行,并且全國實現(xiàn)的時間由原定的三年被活活延長至八年。太謹慎了……楊衡的手微微有些抖,想也知道,這份謹慎的方案必定出自朝堂上的那些公卿之手。在永平朝的朝堂上,來自福建路與江南西路的官員是最少的,因此在這兩路試行新法遭遇的阻力自然也會最小,這必然是這些士大夫們看到皇帝堅決的態(tài)度后所做出的讓步,并且執(zhí)行時間被延長了,這就很難說在執(zhí)行的過程中會不會因為一些人有目的的故意打擊導致新法半途而廢……想及此,楊衡不由抬眼望了望正在龍椅上正襟危坐的皇帝。他清楚的記得那一日在大相國寺,信國公說“沒有時間”這四個字時的語調(diào)和表情。可嘆他雖記得,信國公當了皇帝后卻忘記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