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示他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他是不是在等待著自己向他解釋？

他是不是在暗地里笑話自己焦躁異常的樣子？

他是不是以為他對自己當(dāng)真有那么重要？

南貍極其厭惡這種被威脅的感覺，可在剛才對葉補衣發(fā)過脾氣、惡語相向后，他的心情不僅沒有絲毫轉(zhuǎn)晴，反倒更加惡劣。

……他看上葉補衣，的確是因為那雙眼睛。

但是誰會因為一雙相似的眼睛就跟人形影不離地過上三年？

南貍吞下一杯苦酒后，把銀質(zhì)的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摔。

他滿心被煩惱填滿，甚至沒有留意到有一個靈力不足的小道士在門口站了很久。

還是祝東風(fēng)注意到了虛掩門縫中那一道單薄又矮小的身影。

他驚疑道：“……王妃？”

南貍霍然抬頭。

門口的小道士倒退兩步，轉(zhuǎn)身便跑。

來不及想他剛才聽到了多少，南貍臉色大變，振袖一揮，力量一時沒能控制住，葉補衣猝不及防被這袖風(fēng)掃倒，重重跌在地上，當(dāng)即便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南貍站起身來，手里的酒杯竟然沒能握住，當(dāng)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甚至有些驚慌失措地低語：“……葉補衣？”

南貍很愛騙葉補衣。

他有的時候故意使壞，騙葉補衣說他往湖里丟了東西，但實際上那東西就捏在他的掌心，看著葉補衣撅著小屁股盡心盡力地為自己忙碌，他就覺得很有趣。

葉補衣也抱怨過南貍騙他，抱怨過很多次，每次都像是蒙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哭唧唧地瞪著他。

然而這次，葉補衣的語調(diào)里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心和委屈。

或者是因為，這次他的確是認(rèn)真地在說這句話了。

“……南貍，你真的是個騙子?！比~補衣抹了抹唇角，從地上緩緩爬起，喃喃道，“……你這些年都在騙我。”

第29章失智之人

南貍不顧葉補衣的抵觸和抗拒,把吐了血的葉補衣扛上肩,帶回房間，并粗暴地甩回了床上。

葉補衣流著眼淚要跑,南貍又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摁回了床上：“葉補衣,你別不識抬舉?！?/br>
葉補衣總算不動了。

南貍剛松了一口氣，就聽葉補衣小小聲地說：“南貍，你放我走吧?！?/br>
南貍本就喝了不少酒，醉意上頭，聞言火蹭地一下冒起來，強自忍耐道：“……你想去哪里？你能去哪里？”

葉補衣不說話。

南貍冷笑：“你沒有我,能在蠻荒里活過一天？葉補衣，你有沒有良心？”

葉補衣眼圈通紅地看著他,低聲抽噎道：“南貍，謝謝你。但是我求你了，放我走吧?！?/br>
南貍氣得五官扭曲：“你做夢。葉補衣你給我聽好了,你就算死,也得給我死在虎跳澗?！?/br>
葉補衣發(fā)起抖來：“……憑什么？”

“憑我救了你一條小命?！蹦县偱瓨O反笑,“要不然你以為你還能在蠻荒活到今天？”

葉補衣雙唇雪白，鼓起全部的勇氣才能把心里話說出口：“……你根本不是想救我。你只是因為我長了一雙和你亡妻相似的眼睛?！?/br>
當(dāng)初看到南貍亡妻的壁畫時,有點傻乎乎一根筋的葉補衣甚至根本沒想到自己是個替代品，只顧著自慚形穢。

……她那么好，被南貍掛念也是應(yīng)該的?，F(xiàn)在換自己陪在南貍身邊,就該多學(xué)著南貍喜歡的樣子,叫他能開心一些。

他把南貍當(dāng)做全世界,但南貍卻只把他當(dāng)做一個可有可無的小玩意兒。

而聽到葉補衣這樣拆穿他，南貍霍然暴怒，額角的青筋都跳了起來：“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他本就性情暴戾，唯有在以前的葉補衣面前才會稍加收斂，葉補衣也是第一次看他這樣生氣，怕得瑟瑟發(fā)抖，往床角縮去。

“你應(yīng)該謝謝你父母把你生得像了點樣子?！蹦县偫湫Γ安蝗灰娒娴谝惶?，你就該和你那道友的殘魂一樣死在我身體里。”

葉補衣猛地抬頭：“……你說什么？”

“你以為我是靠什么修煉的？”南貍并沒覺得這話有哪里不對，“你那道友死去，魂魄已是無用，我取他的魂魄來修煉又如何？相比之下，我待你夠好的了，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葉補衣望著南貍，目光陌生得像是生平第一次見到他：“你，你吸了他的魂魄？你不是答應(yīng)過會將他下葬……”

南貍覺得葉補衣簡直不可理喻，嗤笑道：“他不是已經(jīng)下葬了嗎？不然湖邊那座墳是哪里來的？”

葉補衣提高了聲調(diào)：“可你說過，我隨你到虎跳澗來，你，你會好好安葬他。你為什么要……”

南貍反問：“我說過不吸他的魂魄了嗎？”

葉補衣的嘴張了張，最終頹然地閉上了。

南貍的氣這才順了些，想要摸摸他的腦袋，卻被葉補衣躲開了。

葉補衣流著眼淚說：“第一次的時候，我們拉過勾，蓋過印章。你說過以后都不會騙我，會好好待我……全都是騙人的……從一開始你就對我沒有半點真心……”

原本被壓下的火焰在葉補衣的言語刺激下頓時有了燎原之勢，氣急之下，南貍口不擇言道：“真心話？你想要，可你配嗎？你們配嗎？”

“本就是你們這些假仁假義的道士送我進了蠻荒，我cao了你這個小道士，是你活該！”

葉補衣怔在了原地。

這話像是一把鋒銳的冰鋤，生生砸進了葉補衣的心臟，他的骨頭縫里摻進了冰碴子似的，又麻又涼，疼痛欲裂。

不知呆了多久，葉補衣終是痛得彎下了腰去，一下下用腦袋撞著床沿，撞得咚咚作響。

以前他只當(dāng)所謂心痛是一種形容，事到臨頭才知道，這是一種實實在在的悶痛，疼得他一腦袋都是冷汗。

撂下氣話后的南貍，心里不僅半分快意都沒有，反倒胸悶得發(fā)脹，又見葉補衣這種反應(yīng)，他立即伸手護住他的額頭：“你干什么？！別在我面前裝瘋?！?/br>
話音未落，他便聽到腰間的短劍被拔出鞘的滑動聲。

南貍撤步后移，只見葉補衣手持那柄短劍，眼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