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淵頭也不回，動作極快，幾乎像是躍了過去。

但實際上他只是摸出一個不起眼的罐子，打開，朝胖子潑去。

從剛才到現(xiàn)在，古神附在胖子身上說了一大堆話，卻始終沒有走動過半步，那或許有故作神秘的成分，但更多的可能，是他壓根就不能走。

人的大腦主導(dǎo)思想，小腦則控制行動，古神有了自主的意識與智慧，意味著他占據(jù)了胖子的大腦，但胖子早就死了，神經(jīng)中樞死亡，即便是古神，也無法控制。

胖子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可沒等他來得及反應(yīng)，罐子里的液體已經(jīng)澆到他身上。

那是一種粘稠的，略顯黃色的液體，看起來并沒有出奇之處。

但就在剎那之間，胖子慘叫了一聲。

那是痛苦到了極點，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來的叫聲，還夾雜著無數(shù)他們聽不懂的詞匯，聽上去古老而陌生，胖子的五官完全扭曲擠在一起，充血的眼珠子幾乎要崩裂開來，極其可怖，怨恨地死死瞪住賀淵。

“……那是什么……是什么？！”

“尸油?！辟R淵淡淡回答。

“所有被你殺死，充滿怨恨的人的尸油?！?/br>
能夠創(chuàng)造神的，是人眾志成城的意念，能夠毀滅他的，也是所有人凝聚在一起的，對他巨大的怨恨。

“不！不！————”古神凄厲地吼叫，身體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干癟下去，最后，僅剩下一具人皮。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嘶吼：“我不會死的，你們——！”

戛然中斷，再無聲響。

紀(jì)一鳴有點不可置信：“這就死了？”

賀淵：“也許只是逃逸了，我不能確認?！?/br>
蕭闌的表情有點呆滯：“那個罐子……”

是他們在小鎮(zhèn)上時，洛桑老人給的小瓦罐，當(dāng)時他還拿在手里把玩，結(jié)果被賀淵搶過去，還不許他碰。

“對?！辟R淵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蕭闌持續(xù)呆滯：“那我們見到的……”

“真亦假來假亦真?！彼苌儆羞@樣的表情，以致于賀淵都有點不忍，難得抒情地來了句安慰，見他仍呆呆的模樣，嘆了口氣，走過去，旁若無人地，溫柔地擁住他。

從紀(jì)一鳴的角度看，賀淵高大的身體擋住了他的視線，看不清楚他們在做什么，但動作無疑極其曖昧，引人遐思。

他的神色則有點奇怪，看上去復(fù)雜難懂，最終還是一言不發(fā)地撇過頭，走向胖子，查看尸體。

“我們要怎么出去？”紀(jì)一鳴四處查看，只覺得這里古怪得很，像是壓根就沒有邊際，更沒有出口。

“等等。”賀淵道，伸手在蕭闌背包里亂翻，翻出一個打火機和一疊舊報紙。

紀(jì)一鳴看得黑線，蕭闌的背包果然是個百寶垃圾袋，什么玩意兒都有。

賀淵點燃了報紙，丟在胖子的尸體上，不一會兒，尸體便燃燒起來，火焰越來越大，將整具尸體團團包圍起來。

火勢很快蔓延到地上，在他們腳下延伸出去，幾乎方圓幾十里都成為一片火海。

但三人別說被燒著，連一點灼熱感也沒有。

紀(jì)一鳴很驚奇：“這是怎么回事？”

沒等賀淵回答，周圍的景致倏然一變，如同突然從黑暗中回到光明，數(shù)十根青銅柱子佇立在周圍，石壁上無數(shù)盞長明燈點燃著，照亮了整個大殿。大殿中央有把青銅椅子，上面坐了具白森森的骸骨，也不知死了多少年，褪色的衣袍上面隱約還有華麗的紋理，彰顯著主人生前曾經(jīng)有過的顯赫。

椅子前面突兀地安置了一個石臺，上面盤著一條五彩斑斕的巨蟒，懶洋洋吐著蛇信子，粗大身軀卷成一團，拳頭大小的眼珠子像兩顆電燈泡似的盯著他們。

石臺四面刻滿了無數(shù)稀奇古怪的符號，既不像常用的符箓記號，更不是歷代文字，連賀淵也辨認不出來。

紀(jì)一鳴看著那條不懷好意的大蛇，恍然：“剛才是環(huán)境，現(xiàn)在才是真實？”

賀淵嗯了一聲：“他是由意念創(chuàng)造，自然也擅長創(chuàng)造意念?！?/br>
紀(jì)一鳴眉頭一皺，正想說什么，卻聽到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賀淵，蕭闌，紀(jì)一鳴。”聲音悶悶的，像是被什么東西捂住，又帶了點尖細的陰冷。

這大殿里面空蕩蕩的，沒有入口，沒有出口，四面封閉，除了他們，更不可能有人，三人最后發(fā)現(xiàn)，聲音居然是從大蛇那里發(fā)出來的。

“你又是什么東西？”紀(jì)一鳴不掩驚訝，蛇本是通靈之物，上古傳說就曾有女媧伏羲這樣人首蛇身的半神，印度人也喜歡奏樂引蛇起舞，但還從沒聽說過一條蛇會說話，還能準(zhǔn)確喊出他們的名字。

“吾鎮(zhèn)守此殿，業(yè)已五千載有余，汝等擅闖此地，今日須得葬身于地！”

大蛇還是慵懶地盤在那里，眼睛一眨一眨盯住他們，閃動著看見狩獵的興奮與嗜血光芒。

蛇身布滿亮晶晶的鱗片，它這一直起身體，他們才發(fā)現(xiàn)蛇身竟有兩米來高，還不算盤在石臺上的尾部。

這樣一條蛇，是實打?qū)嵉拇嬖?，渾身上下都是劇毒，而且還能開口說話，只怕已經(jīng)成了精，比起對付只能附在別人身上，使用精神控制的古神，只難不易。

“嘰嘰！”就在這時候，很久沒有動靜的阿毛發(fā)出叫聲，從蕭闌的口袋里冒出來。

先前蕭闌掉入血池的時候，阿毛跟著經(jīng)受顛簸，也不知道腦袋撞上哪里，就此暈了過去，直到現(xiàn)在才醒過來。

可見上古異獸也不都是厲害的，像阿毛這種愛哭貪吃愛撒嬌，除了賣萌一無是處的異獸，通常作用是不大的。

但那只是通常情況下。

素來膽小的阿毛抖抖毛茸茸的腦袋，眨眨還沒從暈眩狀態(tài)恢復(fù)過來的蚊香狀雙眼，看著巨蛇，竟然沒有膽怯之態(tài)，反而有點躍躍欲試的興奮。

反觀大蛇，卻忽然瞳孔一縮，仿佛有忌憚之意。

還沒等蕭闌抓住它，阿毛后蹄一蹬，從口袋里蹦了出來，誰知道身體太小，摔了個七葷八素。

蕭闌大汗，忙把它抓起來撫摸順毛。

那邊大蛇眼神閃爍，竟像是要退縮，卻被什么東西阻住，腹部一抖一抖，如同痙攣。

阿毛這次表現(xiàn)得很勇敢，不僅沒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