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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再等等也不遲……”這話是在和稀泥。關老爺干脆地解釋道:“六平城的小姐都不行,我看法中銀行的那個、那個密斯羅那就很不錯!”關鴻名立刻表達了不同意:“她有些駝背?!?/br>關太太喘著粗氣,咳得變本加厲:“好,我兒子跟個駝背,你也想得出來!”三個人吵作一團,誰也沒有注意文壽。文壽在一旁心里百轉千回,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得知這消息后,文壽這段時日在家中,渾渾噩噩,行尸走rou。他的繆斯、他的維納斯、他的大哥關鴻名,這回是真要結婚了。他醒得比他在美國還早,睡一兩個小時,就翻來覆去地折騰一個小時。他知道他大哥這時候光著身子就在他隔壁睡覺,他浮想聯(lián)翩,腦子里勾勒出他大哥的睡姿來:大哥的腳長而窄,一用力能看見筋骨,他小腿很長,并且繃得直,再是他的大腿,沒有贅rou,將平日里穿的西褲填得恰到好處??峙聸]有誰像大哥一般地完美了……想到這里,文壽感覺自己下邊兒情不自禁地已經抬了頭,算是徹底睡不著了。關鴻名第二天見了文壽的眼下墜著的前所未見的巨大黑圈,甚至連最熱衷的吃飯也暫停了,放下刀叉問道:“文壽,沒睡好?”文壽無精打采,長長地嘆了口氣。第四章文壽的心事猶如滾了熱油的刀,想起他的大哥一次,就在心頭剜開一刀,血裹著油往下淌,燙得他度日如年。偏偏關鴻名見了他這個萎靡樣子,不明白他是犯了什么毛病,又常常地坐到他身邊來關心他。文壽看著大哥的側臉,手去茫然地撫他的下巴,關鴻名覺得這個動作自然,提醒他道:“扎不扎手?我沒有刮?!?/br>文壽朝他笑,嘴角向下撇,他的大哥多么的溫和、多么的善解人意——卻要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子,他幾乎想立刻就帶著關鴻名私奔。但是這打算是荒唐的,他毫無疑問會有嫂子,他該怎么從嫂子手里將大哥搶過來呢?關太太其實是個明白人。作為關府里唯一一個心思縝密的女性,她自認為將所謂情愛二字看得透徹無比:畢竟她作為關老爺的女人,什么大風大浪、兔子蝴蝶沒有見過?她早就看出來了,文壽這個遺留孽種看她兒子關鴻名的眼神不對頭。這兄友弟恭,恭得過分了——尤其是何mama曾經無意提起,說大少爺的外衣不知怎么跑到了文少爺的房間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關太太不屑與一個側房的兒子辯論,又念在文壽從小和關鴻名一起長大,可能是心有戀戀,故而也沒有將這話擺在臺面上來說。她的解決方式更為聰明穩(wěn)妥一些:找個嫂子來,你文壽最好識相些,盡快地幡然悔悟。可惜關太太千算萬算,到底沒有算過天數。文壽在關府長吁短嘆兩周后,自覺大勢已去。誰知關太太勝券在握,樂極生悲,于一月黑風高之夜,竟然活活咳斷了氣。關太太死了!首先得知這個消息的是關老爺。他被關太太咳得睡不著,罵罵咧咧地找來了府中傭人服侍她,自己去客房中睡了。孰料不久傭人便來拍他的房門,說太太咳了一灘的血,臉色青白,恐怕得請醫(yī)生。然而閻王要關太太三更走,請誰也沒有用。關府的私人醫(yī)生還沒來,關太太的褲子就已然臭了。文壽是第二個被驚動的,他近來睡得淺,聽見門外人聲嘈嘈,下了床往外去看,見了神色慌張的何mama,抓住一問才知道:竟是關太太死了。文壽聽到這個消息,腳下一松,當即跪在了何mama面前。何mama心里驚嚇,沒有料到文壽居然能對和他如此不對付的關太太有這么深的感情。文壽哪里對關太太有感情?就算是略有悲傷,也是海里尋針,少得可憐。但是死者為大,文壽深深地埋下頭,雙手撐著地,盡力地抿了嘴,不敢讓何mama發(fā)現他在笑。“天助我也!大哥……是我的了!”——大哥還不是他的。整個關府內,對于關太太的死唯一有所觸動的就是關鴻名。關太太的娘家是個破落官戶,出身低微的關老爺找上她的原因也正是如此。關太太傳統(tǒng)持重,關老爺水性楊花,二人的關系可想而知。關太太的死對于她的丈夫而言,是魚歸淺水、鳥返深林了。因此關老爺前去將熟睡的關鴻名揪起來時,只平靜地對他道:“你娘沒了?!?/br>關鴻名睡眼朦朧,以為自己在做夢。他迷里迷瞪地摸了黑往外走,卻被關老爺一把拽住,摔回了床上:“穿衣服!”關鴻名腦袋一磕床頭,徹底醒了。等他匆忙地穿了衣服,沖去了母親的臥房,竟看到了文壽跪在地上。他的鼻子比眼睛快,先聞到了屎尿臭味,他是懂科學知識的,于是軟塌塌地心里一沉:活不了了。文壽跪在地上,伸手去抓他大哥的衣角,心里百感交集,甚至喜悅居多,然而他知道關鴻名當然不會高興,于是面上凝出了一個古怪神色,低聲地喊道:“大哥……”關鴻名沒有管他,邁步去了床邊。關太太還躺著,面色青白,兩頰塌陷,眼窩深深地凹了進去。見了關鴻名最后一面后,關太太就立刻要被送去清理遺體。關鴻名絲毫不嫌地握住了關太太黃而綿軟的涼手。他是頭一回經歷生死離別,故而一句話也說不出,只呆呆地看著關太太,榆木腦袋中良久才生出了朦朧的念頭:“她上午說黃油的味道不太新鮮,我下午才剛剛買了?!彼⒅P太太的嘴唇,仿佛這嘴唇會翕動著將他責罵一番,嫌他來得太慢。文壽在一旁忍著臭味扶著大哥的肩膀,緩慢道:“大哥,還是節(jié)哀吧。”關鴻名跪坐在地上。他將臉頰貼近了關太太的手背,這手從未做過粗活,是很細膩的。關鴻名對著這手淺淺地吻了一下,心中有些凄然了:這個關府,唯一一個會為他流淚的人已然走了。關太太的遺體很快被連夜收拾了。關老爺嫌她的氣味太大,不許她停尸在家里。關鴻名握著關太太垂下來的手,一直跟著她到了屋外。文壽跟著關鴻名,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在了關鴻名的身上,捏了捏他的手臂:“大哥,冷,回去吧?!?/br>關鴻名怔怔地看著關太太隱入夜色。他朝著門口,被夜風一吹,嘴唇凍得烏紅而僵硬。關鴻名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仿佛悲慟對于他而言是難以表達的情緒。然而文壽是看得懂的。他看著大哥的衰敗神色,心里仿佛被指尖掐過地痛:“大哥……大哥,”他伸手去撫摸關鴻名的臉,卻想不出什么話來安慰他。關鴻名沒有側過臉來看他。文壽微微地仰臉看著關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