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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大人講經(jīng)史,隔一刻鐘就要靠醒神香嗆嗆的?!?/br>心中莫名想到,難不成當初老爹特地給了據(jù)說驅(qū)邪辟毒的翠玉瓶,就為了治治自己上課打瞌睡的毛?。?/br>姚穡多日來沒露過一個笑臉,這時卻不由得笑了笑:“殿下確乎坦誠??梢娺€是必須眼見為實?!?/br>宋微忍不住問:“不知大人所謂耳聞,從哪里聽來的?”“是我那不成器的四子。”宋微眨眨眼。這些天課沒白上,忽然就明白姚老頭是替即將接任的兒子探路來了。哈哈一笑:“原來是四公子。四公子幫了我許多忙,都沒好好謝過他?!?/br>姚穡道:“他亦是殿下的臣子,盡心盡力協(xié)助殿下,正乃本分所在,如何當?shù)玫钕乱粋€謝字?!?/br>宋微表情認真幾分:“要謝的。四公子識我于微時,曾經(jīng)雪中送炭,堪稱患難之交,怎么能不謝?!?/br>姚穡看他不似作偽,躬身鄭重道:“如此老臣替犬子謝殿下洪恩。”原來他從姚子貢那里得知六皇子與自家老四交往細節(jié),心中頗有些忐忑。姚子貢自己沒放在心上,他這個當?shù)膮s不能不管。恰巧皇帝叫他來指點六皇子,忍了好些天,到底還是忍不住了。提起姚子貢,宋微順便想起姚子彰。忽然笑笑:“姚大人,你家老大下去了,換了老四上來。我家老大下去了,換了我這個老六上來。這么一看,還挺有意思?!?/br>饒是姚穡老道圓滑,乍聽他這句,也愣在當場,不知如何回復才好。宋微又笑道:“不過,你家四公子是正兒八經(jīng)科舉及第,進士出身,可比我這野路子來的皇子強太多了。想必他也像姚大人你這般厲害,能把中書令的位子坐得牢牢的。”姚穡如今處境尷尬,可說晚節(jié)不保,只不過皇帝留面子而已。聽完太子殿下這話,簡直不知道是在夸兒子,還是在損自己。最后那句,聽起來分明像是一個許諾,看他表情,又好似不過隨口一句玩笑。心下暗嘆,這六皇子端的聰穎非常,那些個帝王御下之術,才教了多久,這就學以致用,直接招呼到自己身上來了。事已至此,為四子打好基礎,就是為整個姚家打好基礎。襄國公面現(xiàn)惶恐感激之色:“殿下太過謙虛。老臣四子雖愚頑不化,然對殿下欽服仰慕已久,必將忠心不二,竭誠竭力?!?/br>宋微笑道:“姚大人,恕我直言,當初我聽說你家四公子科舉及第,進士出身,可是很吃了一驚。我認得他也挺久了,他那個寄托外物、放浪形骸的樣子,跟我這種真沒文化的粗人可不同。難道過去你老就從來沒想過讓四公子承爵么?”似乎沒料到六皇子會這么問,襄國公愣了愣,面現(xiàn)苦澀:“殿下,一家之主,一國之君,都只有一個。與其內(nèi)耗爭斗,不若擇善而居?!?/br>他押了后頭的話沒說出來:正如皇帝早早立了前太子,為的不就是避免內(nèi)耗么?可惜世事無常,豈能盡如人意罷了。宋微似乎感同身受,也傷感起來。半晌才道:“害你失去長子,失去培養(yǎng)多年的繼承人——你不怨我爹么?”他同樣押了后半句話沒說出來:會不會順便連帶恨上我?姚穡一驚。今日想試探對方,不料反過來被對方直探到底??嘈σ宦?,誠懇道:“長子犯錯,理當擔責。老臣教子無方,何敢言怨?殿下,老臣并沒有因此失去長子。姚氏長子一支雖被貶為庶人,將遠遷南疆,三代之內(nèi)不得出仕,然性命無憂,生活無虞。老臣也并沒有失去繼承人。若非此一番變故,老臣尚不知曉,姚家四子,也還拿得出手?!?/br>宋微恍然點頭:“雖然不能做官,能夠性命無憂,生活無虞,聽起來也不錯了?!?/br>姚穡向來一個念頭繞三繞,新太子這話,看似平常,可聯(lián)系到他用姚家兄弟比喻自家兄弟,可就不尋常了。宋微話音才落,他立刻想起,長子與前太子一樣,眼下都在候?qū)徶校绾伟l(fā)落,雖則心中有數(shù),卻尚未公開宣判。姚家長子不會死,前太子當然也不會死。怪不得……六皇子會惦記。已經(jīng)出口的話,不可能收回。襄國公定了定神,才道:“殿下,自古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因大夫知禮,如若犯罪,懲罰不在于殘害肢體,戕害性命,而在于昭顯其罪,砥礪其節(jié),以正朝綱。更何況父子不相殘,兄弟不相害,如此方為堂堂正道,方可天下信服。”姚穡被逼無奈,不得已就此敏感話題作坦誠建議,心中著實捏了把汗。直到聽見宋微說:“我爹也是這么個意思。大人如此剖析,我就更明白了。”聲音不大,語調(diào)中透著誠懇,襄國公才算松了一口氣。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這是又替皇帝當了回說客。等姚穡退出大門,宋微跟著長長松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倒,咕咚咕咚灌下滿杯茶水。根據(jù)皇帝老爹指示,盡管姚子貢肯定站在自己這邊,但他畢竟資歷太淺。要全面接手中書省,至少三五年。在此期間,悉賴老襄國公輔佐。太子務必恩威并施,將姚老頭盡快拿下。宋微抹抹嘴角的水漬,暗忖,這應該算是……拿下了吧?爬起來去向老爹匯報。心想,老子也不是不會動腦筋,老子就是懶得動腦筋而已。真心累啊……第152章前車可鑒說匡護,私庫難存暫補貼景平二十一年九月,對原太子的審判結(jié)束,光公開的罪狀,就羅列出幾十條。原太子宋雩被貶為庶人,永奪其爵。太子一支發(fā)配西北,永世不得遷徙。西北乃宋氏發(fā)源地,尚有祖陵在此。太子一支的任務,就是世世代代看守祖陵。這算得是最體面的懲罰了。但實際上,宋氏本中原流落西北的夏人,起初十分之潦倒,故此這祖陵位置偏遠,環(huán)境惡劣,端的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當初三皇子隸王宋霖,與生母施貴妃合伙謀害皇帝之罪,也是同樣處置。若宋霖沒死,宋雩倒還真可以和他做一對難兄難弟。話說回來,若宋霖沒死,宋雩又何至于淪落到今日地步。六皇子升格為太子,府邸還好辦,換塊牌子掛上即可,雖然他恐怕壓根沒工夫回去住。比較難辦的是各色服飾用品。宗正寺卿和太常寺卿向皇帝請示的時候,宋微就站在旁邊。聽他們商量著,前不久才完工的四時八禮三十二套親王冠服,許多物件,比方五色九旒冠冕,親王太子同制,直接使用就是。禮服稍微麻煩些,親王底色為深紫,太子底色為淡金。然而除了夏季穿的,其他夾衣上的刺繡都是單縫上去的,只需拆下來,將三趾盤龍補繡一趾,變?yōu)樗闹海倏p到新做的衣服上即可。做衣服快得很,真正費工夫的,向來是刺繡。如此一來,大大節(jié)約了制作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