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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上最后一面。心里總覺得,有點不舒服……”宋曼姬聽他提起皇帝,沒那么激動了。慢慢收了眼淚,問:“小隱,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宋微點點頭:“差不多都知道了。不過,他們說的,我不大信得著,還是想聽娘跟我說?!?/br>宋曼姬眼眶又濕了。半晌才道:“往后……別再這么叫了。你是皇子,叫我一個婢女做娘,叫了二十多年,實在是……太委屈了……”宋微挨著母親坐下,腦袋趴在她肩膀上,悶聲道:“我這輩子,就一個娘,芳名喚作宋曼姬,聰明又漂亮……”宋曼姬被他弄得又哭又笑,道:“若說漂亮又聰明,誰也比不上你母親。記得那時候……”塵封二十余年的往事,終于從另一個當事人口中,緩緩道來。宋曼姬作為親歷者,強烈的情緒早在當時便已傾瀉殆盡,又經(jīng)過了太長時間的刻意忘卻,此刻重新回憶,語氣淡然,倒比當日李易向六殿下陳述時還要鎮(zhèn)定。宋微早有心理準備,這時把故事從頭再聽一遍,得到的細節(jié)愈加充實生動。聽到后來,忽覺今生前二十年無憂無慮生活,俱當歸功于生母養(yǎng)母兩位女性的犧牲奉獻。一個死得那么勇敢,一個活得這般堅韌。對于曾經(jīng)沖動之下昏頭自殘的行為,羞慚愧疚,無地自容。宋曼姬遠不如李易邏輯性強,基本想到哪里說到哪里。情節(jié)主干說完,怔怔抹了一把眼淚。再認真回憶,才發(fā)現(xiàn)真正悲慘的事沒多少可講,反是初進宮時公主鬧了幾許笑話,皇帝為追求美人做過哪些蠢事,歷歷在目。結(jié)果母子兩個才哭完,便越說越樂,最后哈哈笑做一團。末了,宋曼姬對宋微道:“我的父親,與你母親的父親,本是堂兄弟。你要是愿意,叫一聲姨母也行?!?/br>宋微點頭:“那沒人的時候叫娘,在他跟前叫姨母。”宋曼姬笑笑,沒反對,只問:“皇帝有沒有說,封你什么王?”宋微知道她擔心自己,安慰道:“這才幾天,沒那么快。等我有王府了,就接娘去府里住?!?/br>宋曼姬道:“住不住的,回頭再說。你叫皇帝盡快給你封王開府,別這么不明不白躲在皇宮里。還得多要些侍衛(wèi),要皇帝手里最忠心的人。娘回去就給你預備錢,忠心是一回事,有錢肯定更忠心。你待人大方,不會苛刻下屬,可也不能太寬松了,失了威嚴,否則誰還聽你命令?皇帝才把你尋回來,定然稀罕。過些時候,可不知還會不會這般稀罕。他兒子多的是,與你說什么,別太放在心上。至于兄弟,更要小心防備……”慈母護犢模式全開。宋微點頭喏喏稱是。心想當真封王開府,娘親過來給自己當管家才好。又想宋曼姬好不容易過起了安穩(wěn)日子,怎么忍心破壞她的生活。尋個空當截住話頭:“娘,你別擔心。錢我自己有,別的事,也有人幫我想?!?/br>宋曼姬沒好氣道:“你哪里有錢?除了我,還有誰一心一意幫你想?”宋微決定不再隱瞞,笑道:“穆家京城生意有我份額,每年半成紅利,這兩年我一次都沒去提過。”宋曼姬生意場上行走,穆家京城生意半成紅利是什么概念,馬上具體化為一箱箱銅錢堆在眼前。恍神之后,驚道:“你如何會有……你居然會有……?。俊?/br>宋微沒解釋錢的問題,而是另起話頭:“娘,先不說這個。我、那個……”他這才意識到獨孤銑的事宋曼姬幾乎全不知情,可說被自己騙得徹底,這時候說出來,鐵定要傷心生氣。繼續(xù)瞞下去很容易,卻不免害母親無端擔憂。心虛糾結(jié)之下,吞吞吐吐道:“我、那個,進京的時候,其實不是跟穆家商隊來的,是跟……獨孤銑來的……娘你誤會薛三郎了,我和他真的沒什么……”宋曼姬一時沒反應過來:“你跟獨孤銑來的?”“是,就是……你見過的,憲侯獨孤銑?!?/br>宋曼姬仿佛沒能理解,重復道:“你跟憲侯獨孤銑……來的?”宋微眨巴兩下眼睛,滿臉無辜討好,點頭。“你……為什么跟憲侯進京?還瞞著娘?!彼温У钩橐豢跊鰵?,指著兒子,“小隱,你、你……跟他……”宋微接著眨巴兩下眼睛,點頭。“獨孤銑是憲侯,你跟他進京,然后……就碰見了皇帝?”宋微不敢說是自己上了獨孤銑的當,順著母親的話繼續(xù)乖乖點頭。宋曼姬想起最近兩月,憲侯代表皇帝暗中送過幾回東西,態(tài)度好得很。當時并未多想,如今才明白緣故何在。又想起幾年前獨孤銑就跑到西都蕃坊家里喝過酒,繼而想起早在宋微第一次惹禍出逃,特地上門找麻煩的,不正是這位憲侯獨孤銑!頓時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指著宋微的手直抖:“你、你這……”蛛絲馬跡瞬間條分縷析,jian情畢露。做母親的被兒子蒙蔽許久,一口氣如何能忍,當下站起身,習慣性地左右四顧,欲圖尋件趁手兵器。這是要挨板子的架勢。宋微嗖地躥出兩丈遠,萬分慶幸皇帝與娘親相看兩相厭,聽從勸告,沒有在場。“娘!娘不是說要我找個伴,我這不,就找了個伴……”宋曼姬環(huán)顧一圈,意識到身處皇宮,清醒過來。“可……你是皇子??!小隱,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皇子啊!”宋微嘿嘿一聲,破罐子破摔:“我知道。我是皇子,他是憲侯,吶,挺般配的,是吧,娘?”宋曼姬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說不出話來。宋微趕緊道:“娘你別生氣。他知道我不喜歡做皇子,故意放跑了我。你看他為了我,連被皇帝貶官砍腦袋都不怕,是不是挺難得?”宋曼姬還沒來得及回復,宋微又道:“這事兒,我爹知道,他爹也知道。娘,你真不用擔心,你說的那些,他會幫我想的?!?/br>宋曼姬腦子直發(fā)暈,壓根轉(zhuǎn)不動。被宋微扶著坐下,半天沒緩過來。作為波斯酒肆老板娘,不可能在宮中久待。不等宋曼姬想好怎么教育兒子,出宮的時間便到了。宋微恢復皇子身份,母子倆見個面再不是容易事。臨別時分,宋曼姬不禁再次落淚。宋微安慰道:“娘,回頭我叫皇帝爹爹給你封個誥命,進宮進王府都好辦。等我出宮了,就去看你?!?/br>宋曼姬瞧著他笑嘻嘻的模樣,仿似萬事不愁,平白替他憂心。終于一步一回頭,離開皇宮。正月十五,元宵佳節(jié)?;实凵眢w雖說還在將養(yǎng),精神畢竟好了許多,節(jié)慶宮宴便沒有省簡。臣子們許多天沒見到康復中的陛下,凡是夠品級的官員都來了。得知皇帝龍體漸愈,無不歡欣鼓舞。宮宴從下午開始,晚上還有一場賞燈?;实鄞蛩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