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常不高興的。

這種心情很陌生，李先生覺得威廉是他從村子里帶出來的，是他照顧著長得這么大，這么優(yōu)秀。怎么能平白便宜了別人去。

李先生問：“威廉，真的不考慮去我的公司上班么？”

威廉靠在他的懷里，聞言笑了笑，迷迷糊糊地說：“李先生在說什么呢?！?/br>
李先生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只覺得七年來威廉一直在這個山莊里等他回來，這回卻要走了，有些舍不得。

就像孩子終究是要長大的，不可能永遠陪在他的身邊。

李先生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

他打電話問王叔，王叔說威廉已經(jīng)在回去的路上了。

李先生說知道了，掛了電話，下樓的時候踩在柔軟的地毯上，餐桌上還擺著粥和雞蛋，溫在小電飯煲里。李先生轉(zhuǎn)過頭，看見那張大大的沙發(fā)床，那只傻兔子的玩偶還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像威廉才剛剛從上面坐起來，揉著睡眼朦朧的眼睛對他說：“李先生回來了？我給你做了粥，吃一點兒吧。”

李先生才發(fā)現(xiàn)，這個房子里已經(jīng)全部都是威廉留下的痕跡了。

李先生的家族給他留的任務(wù)和責(zé)任都很繁重，李先生兢兢業(yè)業(yè)了二十多年，從小就活得和別人不一樣。父母眼里只看得到他做出的成績，無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都沒有人疼。他還在美國讀大學(xué)的時候就開始幫忙打點公司里的事務(wù)。一個成功的企業(yè)家除了能賺很多錢之外，表面上的面子工程也不能落下。他家的企業(yè)每年都會在一個地區(qū)捐助一所希望小學(xué)，他二十五歲那年，正好輪到威廉他們村子。父親讓他作為代表前去，順便在媒體面前露一回臉。

李先生就在那個時候遇到了十五歲的小威廉，黑得像條小泥鰍似的，偏偏眼神又像只小兔子。李先生看得出威廉很喜歡他，可是小孩子總是羞羞怯怯的，話也不肯多說。

李先生知道威廉無父無母，是爺爺把他帶大的，小小年紀(jì)就開始幫著爺爺做好多事情。李先生看著威廉，就像看到小時候的自己，心里總想著把人捧在掌心里好好疼惜。

李先生在外頭有很多情人，他沒有正正經(jīng)經(jīng)談戀愛的機會，就想著花點錢哄得情人開心，然后上床zuoai。他發(fā)泄一腔柔情蜜意，情人取得大好前程，各取所需，互不虧欠。

他唯一欠的人只有威廉而已。

威廉走了之后日子還是得過，正好最近和國外有一個大項目，李先生去國外待了大半個月。每天晚上睡覺前總想著要和威廉打個電話，有一次都已經(jīng)撥出去了，李先生才反應(yīng)過來掛掉。

他從國外回來，回了山莊。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李先生在床上睡了一覺，半夜驚醒總覺得身邊少了個人。他把沙發(fā)上的兔子抱到床上來，那兔子身上好像還有一點威廉留下的味道。李先生靠著娃娃才又勉強睡了幾個小時。

李先生外出應(yīng)酬，請客的大老板似乎知道李先生的喜好，吃到一半的時候進來了好幾個白嫩嫩的小男孩，那大老板抱了一個在腿上，讓李先生隨便挑，李先生本來想婉拒，突然看見一個男孩子眼睛特別像威廉，他讓那個男孩子過來，男孩子坐在他邊上。吃完飯后他沒帶男孩子去山莊，而是回了自己的另一處房子。男孩子進了門就想脫衣服，李先生卻說：“你能給我煮碗粥嗎？”

男孩子一愣，有些為難：“我?guī)湍型赓u行嗎？”

李先生嘆口氣，給男孩子塞了一張卡，說：“算了。你下樓找那個王叔，讓他送你回去吧。”

男孩子莫名其妙地走了。李先生在屋子里發(fā)了會呆，最后還是回了山莊去。

他其實都快記不清威廉的樣子了，他才知道威廉為什么不肯給他一張合影。威廉只是想走得干脆一點，給他自己，給李先生，都不要留后路。

他聽到很多關(guān)于威廉的消息，比如說他在希望小學(xué)當(dāng)了老師，教語文數(shù)學(xué)和英語。他和孩子們相處得很融洽，一年之后他們那兒有十幾個小孩考到市里的初中去了。李先生聽到這個消息，笑意不禁漫上眼睛。他覺得威廉肯定很高興。他和那邊市里的領(lǐng)導(dǎo)談了談，讓他們多關(guān)注一下那個村子里的孩子。后來越來越多的孩子考了出來，讀高中，讀大學(xué)。還有的來到北京城，上了他們威廉老師的母校。

李先生再見到威廉是在他離開的三年后，李先生來到村子里，視察自己當(dāng)初投資建設(shè)的希望小學(xué)。

村里通了水泥路，李先生的車一路開到村子口。村里的村民都很感激他，敲鑼打鼓地迎接他。李先生和村長寒暄握手，就看見威廉站在人群，遙遙地看著他。

李先生愣了，不顧時間場合地凝視著威廉，他又高了些，人瘦了好多，眼睛里卻透出當(dāng)初沒有的神采來，整個人都精神奕奕的?？匆娏死钕壬仓皇切α诵?，仿佛只是遇見了個老朋友。

李先生視察小學(xué)的時候心不在焉的，威廉給他介紹班級課程和學(xué)生，聲音清清朗朗，是李先生夢里最懷念的音色?？催^了小學(xué)，李先生終于找到了和威廉私下說話的機會，他問：“你……過得好嗎？”

威廉說：“謝謝李先生關(guān)心，我過得挺好的。”

李先生又問：“怎么沒見到你爺爺？”

威廉笑了笑說：“他已經(jīng)過世好幾年了?！?/br>
李先生一怔，好幾年了，那不是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他怎么都沒有聽威廉說過？

李先生去給爺爺掃了墓，看見了墓碑上的年份，是威廉大二的時候。李先生想了好久，才想起那段時間威廉的確只身回了村子一次。

而威廉甚至都沒有和他提過這件事。

李先生心里一痛，想去握握威廉的手，那個時候的威廉的心又該有多痛？可是他又有什么資格去握著威廉的手安慰他呢？

威廉倒是面色不改，和李先生說話也恭恭敬敬的，就像其他村民一樣。李先生心里煩亂，想和威廉提讓他回北京的事，可是看到威廉沒有他也過得這么好，又開不了口。

李先生想在威廉身邊多呆幾天，看見威廉的模樣心里又熬得難受。所幸的是當(dāng)晚下起了暴雨，車子也走不了，他就在村子里住下了。住在村長的家里，還能看見威廉家窗戶里的亮光。

后來外面突然喧鬧起來，村長出去一打聽，原來是有人家的小孩上山去玩還沒回來，家里人急得要死。村長召集了村里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冒著大雨上山去找。威廉沉默了一下，說：“我也去。”

李先生一聽就著急了：“你去做什么？太危險了！”

威廉說：“誠誠是我的學(xué)生，我有義務(wù)去找他。”

李先生張了張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資格命令威廉了，威廉的目光那么堅定，就像當(dāng)初他做下要回到村子里教書那個決定一